網紅娃娃“戲入人生”別太早

  成名要趁早!深信這句話的這屆家長有的太着急,恨不得娃娃剛出生就能成名,剛會走路説話,就教孩子出演別人的戲。

  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跑到哥哥書桌旁:“哥哥,今天老師表揚我了!”“表揚你什麼了?”“老師説我力氣大!拖了全班後腿!”

  這是一個很受歡迎的短視頻號上兄妹兩個的日常對話。之後,這段對話內容被“複製”到很多短視頻中,不過對話變成了小女孩與爺爺、小男孩與奶奶、小女孩與爸爸媽媽。

  一個大約兩三歲、説話還不太清楚的男孩給外公外婆打電話告狀:“爸爸總抱我媽媽,他不是也有媽媽嗎?”之後,不少短視頻平台上,冒出很多説話內容一模一樣、場景不同的短視頻,有的換成了小女孩給外公打電話,告媽媽的狀,説媽媽總抱爸爸。

  童言無忌,有時孩子像哲學家一樣,用最簡潔通俗的話把最深奧的道理説出來,讓大人在大笑之後會有所觸動;有的孩子調皮搞怪,做一些讓大人啼笑皆非的事,這些都是孩子的天性、童真。不過,世上的小孩都是單獨的個體,這個娃娃的可愛不應該是另一個娃娃的模板。

  在一些短視頻平台上,很多家庭全家“出演”。有些“假紀實”短片中小孩參與其中,有的還是重要角色。説笑話,講諧音,有的是家庭有趣生活再現,有些則演一些落俗套的網絡段子。比如,有的孩子回家拿着試卷説,“我比班裏最高分多一點,人家99,我9.9。”有小朋友吃冰棍兒,大人假裝勸阻,小孩子會奶聲奶氣頂嘴:“我老奶奶103歲也吃冰棍兒,因為她從來不多管閒事。”

  用成人語言懟大人、捉弄兄弟姐妹,甚至是捉弄老人,語言粗俗,動作不雅,還有些裝扮賣慘……五花八門,不少家長利用孩子,掙流量換錢。還有的家長不惜重金,請網絡營銷公司“包裝”自己的孩子,讓流量變現更快,之後帶貨再掙錢。這些孩子也是家長手心裏的寶,賺錢的寶。

  近日,文化和旅遊部印發《關於加強網絡文化市場未成年人保護工作的意見》,嚴禁借“網紅兒童”牟利,嚴管嚴控未成年人蔘與網絡表演。應該説,這是給用孩子賺錢,甚至是得意於“啃小”成功的家長的一劑清醒針,一副剎車片。

  有些人説,童星也是脱穎而出的,但童星知道他們是在演戲。現在很多短視頻在家庭場景中,家長用攝像頭時刻對着孩子。幾歲的小娃娃可能還不太清楚他們的表演給家長帶來什麼,但看到大人的喜悦,會得意自己的表現,而更加陷入表演模式。

  孩子也有情緒。快樂的時候,他們可能會忽略鏡頭,記錄下的是本色出演。但是小孩子因為不高興哭鬧或者分離焦慮,向爸媽祖輩哭訴的時候,依舊用冷冰冰的機器對着他們,而不是給予安撫和擁抱,孩子會覺得在父母眼裏,鏡頭比他們更重要。

  兒童在生長髮育階段,每天從周邊環境中吸取成長的養分,這些養分如果有益,助力成長,如果無益,就是傷害孩子。

  小孩子常常分不清楚現實與想象,有時他們會把想象的當成現實發生的,還會沉浸其中。教他們如何説話,告訴他們如何在鏡頭前動作,按照腳本表演,難免會讓孩子產生錯覺,誤以為這也是正常的生活。

  真實記錄下孩童的語言、哭笑,等他們長大後再看,會是美好回憶。萌言萌語萌態,是生命裏最初的珍寶。但如果童年影像留念都是“演”出來的,這樣的童年不是自己的。戲份太多,與人生交織,一旦真正進入生活,沒有腳本,不知是什麼樣的表現。

  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會接觸到一類表演型人格,他們把生活當成舞台,或者與現實生活若即若離,或者語言誇大動作誇張,總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旦別人注意自己,得到滿足,語言、行為更加誇張。用心理學的行為分析法,有的就會歸因於兒時的被忽視,或者兒時的特殊教養。

  “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這是斯蒂芬·茨威格《斷頭皇后》裏的句子,很多人抄在小本本上。説白了,就是那些港片裏的落魄大哥總説的“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從小演戲,不是自己真實的語言和動作,不是一個成長中的個體對真實生活、環境、撫育的自然反應,長大了這節課終歸要補上。補償心理起作用後,還能在自己的人生舞台揮灑自如嗎?就怕成了無戲人生。

  此外,網絡社會越來越透明,只要發到網絡上的信息都會留痕,若干年後,這些被大人打造的“小網紅”看到自己幼年不明就理的時候,被家長拍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視頻供他人點擊、放大,給別人提供笑談,不知滋味如何。

  不過,這些疑慮也許是多餘。技術發展,生活越來越透明,不光是疫情催生的“掃碼”人生,也許未來就像科幻小説中描述的,到處是屏幕,每個人的360度都會被攝入鏡頭,想成為一個標準的社會人,就要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收斂動作。不然一個眼神,就會被虹膜識別出來內心的思考;看一眼前面一個人的耳環,旁邊的牆壁立刻彈出一塊顯示屏,上面是某個飾品大品牌推出的最新耳環。

  李新玲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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