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鳥:北大女碩士的“社恐式”脱口秀之路

鳥鳥“炸”場了。在《脱口秀大會4》的第三期主題賽中,鳥鳥以一段調侃外貌焦慮的絕佳文本,169票高票晉級。很快,這位脱口秀經歷只有一年的“新人”,迅猛登上微博熱搜;其曾在《吐槽大會》為許知遠當編劇的經歷也被觀眾津津樂道,並讚譽其是今年“大王”(冠軍)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但她,似乎卻總是遊離在喧囂之外。慢條斯理地講述着每一個段子,台下的觀眾捧腹大笑,她卻寵辱不驚地旁觀一切。那種對世事的敏鋭觀察,與性格鈍感形成的極大反差,很多人稱其開創了全新的“社恐式脱口秀”表演風格。


這是一種刻意表演嗎?或許不是的。幾個月前,在《吐槽大會》播出期間,新京報記者第一次接觸到鳥鳥。私下的她,和舞台並無二致,你很難在密集的觀點輸出中,窺探到她絲毫的情緒起伏。那時,她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會登上《脱口秀大會4》,“我的表演經驗不是很豐富,我也不太敢想這麼近的一個目標,就是先好好的創作,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就很高興了。”

鳥鳥:北大女碩士的“社恐式”脱口秀之路

鳥鳥表演脱口秀。


【以下是鳥鳥自述】


脱口秀帶來焦慮,治癒焦慮

 

我沒想過自己會做脱口秀。我的本科學的是工科,研究生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的時候,我為(自己)超級厲害,只要讓我全職創作,就能寫超級好。於是從事了一段時間自由編劇的工作,主要給電視劇、電影寫劇本。


那時候的生活非常不穩定。我總是在出租房裏埋頭寫,但很焦慮,覺得有勁使不出來。我們還會面臨甲方的要求,你的想法只能在部分範圍內實現。不僅如此,生活上也有一些比較難克服的困難。後來我覺得,好像回到家鄉生活,壓力相對小一點,於是我回到呼和浩特,去了一家事業單位工作朝九晚五中間還有午休工作清閒,生活狀態穩定


我對脱口秀的瞭解,是從《吐槽大會》和《脱口秀大會》第一季的時候開始。但後來我又回憶了一下,我初中的時候,其實就有一個男孩子,叫藍志,他做的《藍志脱口秀》是我最早接觸的脱口秀。上大學,我開始看美式脱口秀。


那個時候,我覺得脱口秀是一種傳播度比較高的時事評論節目。因為它很好笑,能讓放鬆,又能傳達很多觀點。你站在台上,你就是百分之百的創作者,你的任何想法都由自己來實現。這是一個創作成本很低,並且能最快得到觀眾反饋的表達形式。


2019年,呼和浩特市有了一家脱口秀俱樂部。我就想試一試。第一個段子我只寫了一天,是關於我媽媽的一些好笑的小事。但第一次表演,在台上的那三分鐘,很折磨。文本不是很好,對觀眾的預判能力也比較弱,所以(現場)很冷一邊説,一邊感受到觀眾沒有笑,我越講越着急,還忘詞了。


那一次之後,我等了一年,才重新鼓起勇氣再説脱口秀。第二次上台,是20208月份。那一年我有很多情緒想表達,我想把我真實的情緒,還有看法,都説出來。實際上,我生活裏話挺少的,但會有挺多的想法。我經常琢磨為什麼這件事會這樣”“感覺這樣不太好吧負面情緒強烈的時候,好像確實(脱口秀)效果比較好。而且,我比較真誠,比較勇敢的時候,效果也會好一點。


脱口秀就是這樣挺有意思的事。不管觀眾笑不笑,站在台上,你的腎上腺素飆升如果你説的話讓觀眾笑了,就感覺人生都值得了。


我不是一個自信的。脱口秀演員在台上可能需要跟觀眾互動或者表演,就會害怕害怕別人的評價但是你不得不站在台上接受別人的評價這對我來説比較難克服的事情我還很恐懼冷場特別尷尬神經比較脆弱。


但是我上台觀眾如果笑的話,他們就等於接受了我的外貌,接受我的觀點,接受了我的表達方式我覺得這對於我來説很治癒。脱口秀帶給我焦慮,但它的美好治癒了它帶給我的焦慮


鳥鳥:北大女碩士的“社恐式”脱口秀之路

鳥鳥的脱口秀很有個人特色。

 

參加脱口秀,長輩以為我入了傳銷組織


上開放麥那麼久,我知道自己存在什麼問題,但很難有針對性地去改善。那時我關注了笑果的公眾號,看到訓練營招募,就按照要求投了講開放麥的視頻,參加了筆試,然後就被選中了。訓練營會針對我們存在的問題做一點練習,至少能準確觀察到你的問題是什麼導致的,這點很了不起。


脱口秀的創作規律我早就知道了,但在訓練營,我沒有想到具體的操作過程會這麼痛苦。比如程璐會給我們一些往期《脱口秀大會》的主題讓我們寫。在看節目的時候其實想象過寫成這樣很容易啊!就那種不切實際的自負的想法。但到自己真正寫的時候憋不出來任何好笑東西的時候,挫敗感是非常強的訓練營裏一道題創作時間是兩三天,白天上課,晚上開放麥,其他時間還要想這些題目晚上都沒什麼時間睡覺,也捨不得睡。就發現,寫成節目裏那樣真的很了不起。


對我來説寫前提寫觀點比較容易,但寫好笑很難。因為要把一個觀念融入到一個具體的情境裏,然後想象足夠真實的對話,把它呈現出來,還要讓觀眾感受到你的情緒情緒不能太強,不能太弱;太弱的話場子會冷,太強的話觀眾又會嚇到,就比較難把握。


如果説,在訓練營我感覺我是世界之王,脱口秀牛;但回到家我感覺到明顯的落差我周圍很少有人會跟我提起脱口秀這個事情。我爸我媽也看《脱口秀大會》,但他們還是覺得體制內單位比較穩定,脱口秀這種東西很快就會過去,風險很大。我有時候跟長輩提的時候,他們覺得這個事太不靠譜了,問我你是不是參加傳銷組織?


回家不到半個月,笑果就讓我去《吐槽大會》當編劇。現在想想,可能是有點學校光環,他們覺得這個人應該不太笨。我在訓練營裏也比較努力程璐給我們題目寫的雖然不太好笑,但整體都比較認真,應該是他們被我感動了。


雖然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我那會兒其實已經盼着有這樣的機會,去成為一名脱口秀工作者。


鳥鳥:北大女碩士的“社恐式”脱口秀之路

鳥鳥和徐志勝是今年《脱口秀大會》的黑馬。

 

用笑話養活自己,這個事本身就很讓人滿意


在《吐槽大會》裏,我寫的第一個嘉賓就是許知遠。我們都很喜歡許知遠,大家都沉浸在一種知識的氛圍裏,就想着按他的語氣寫一些笑話,肯定挺好玩的。那時我們是四五個編劇給一個嘉賓寫稿子,首先要有一個整體的佈局,責編Rock、周奇墨帶我們一起去設想嘉賓會用什麼語氣、什麼立場,來講這篇稿子會比較好,有很多角度可以嘗試。那次我寫的稿子,用上的還挺多的,我就成就感爆棚。


《吐槽大會》的時候,我兩三天就要出一篇稿子,從確定嘉賓到讀稿會,最短的時候前一天採訪完嘉賓,後一天就要出稿子,壓力很大。《吐槽大會》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我就回了呼和浩特。但我感覺我對於長期在家鄉工作,開始有點動搖了。


脱口秀太有意思了。這個東西確實比較上癮,我控制不我自己。上台好不好笑不説,但在台下真的很興奮。平時我説了什麼話,別人笑了,我就立刻記在手機便籤裏。我見到的脱口秀演員都是那樣的。大家都很瘋狂,隨時保持着創作。


鳥鳥:北大女碩士的“社恐式”脱口秀之路

鳥鳥的段子從自身特點出發,引發觀眾共鳴。


王建國對我的影響很大。好像這個人的氣質很喪,但是他的藝術創作又很能堅持。他讓我感覺,喪和創作其實不太矛盾,從某種程度上是鼓勵了我。


成為第二個王建國?我沒有那麼高的目標。能做這一行,能用笑話養活自己,這個事本身就很讓人滿意,我就挺開心的。為什麼要做成王建國?那也太累了。


現在身邊的朋友知道我做脱口秀,都問我要票,我説我也沒有,我還沒到那個咖位。大家都很喜歡脱口秀,都需要快樂,都需要幽默。我感覺如果能保持創作的話,脱口秀是一個可以一直做下去的職業。脱口秀演員的藝術生命是很長的,隨着年齡的增長,你看事情的角度,你看到的事物,都是不一樣的。你可以隨時把這分享給觀眾。只要脱口秀演員找到自己的觀眾,這個可以做一輩子。其實和作家沒什麼區別。張愛玲放到今天,她或許也是個“脱口秀演員”。她可以寫一輩子,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新京報資深記者 張赫

資深編輯 佟娜  校對 吳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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