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奪瀘定橋真實內幕:紅軍非完全依靠爬鎖鏈過河

  導讀:瀘定橋共有十三根鐵索,九根鋪着木板作為橋面,兩邊各有兩根是護欄。有的回憶文章説:“敵人已經把橋板全部抽掉,只剩下寒光閃閃的十三根鐵鏈子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

  安順場原名紫打地,位於四川省西南部、大渡河中游,距石棉縣城10公里。19世紀60年代至20世紀30年代間,這裏發生兩起中國近、現代史上的重大歷史事件:1863年5月,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領的太平軍,在安順場遭清軍圍追堵截而全軍覆沒;72年後的1935年5月25日,中國工農紅軍一方面軍長征至安順場,由17勇士為先導的紅軍成功強渡大渡河,打破敵人的圍追堵截。

  強渡大渡河,是紅軍長征中一次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行動,它打破了蔣介石妄圖讓紅軍“變成石達開第二”的夢想,開拓了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和紅軍北上的道路。長期以來,關於這一歷史事件,有不少親歷者、記者、作家和重訪長征路的人士,寫出許多生動的故事,使強渡大渡河這一歷史事件的記述更加豐富多彩,但是也出現了某些有違史實、添枝加葉或互相矛盾的差錯和訛傳。

  本文以50年前採訪強渡大渡河的親歷者所獲第一手史料為據,對一些失實和訛傳予以訂正和糾正,有助於還原歷史的真相——

  1957年人民解放軍建軍30週年前夕,我作為解放軍報記者,曾訪問了親歷強渡大渡河戰鬥的楊得志上將、孫繼先中將、趙章成少將、李得才大校和多位參加過長征的紅軍指戰員。他們向我講述了紅軍強渡大渡河的具體經過。在1957年7月27日《解放軍報》上發表了我採寫的訪問記。值紀念紅軍長征勝利70週年到來之際,我翻出50年前的訪問記錄,同時參照部分第一手資料加以整理,並對某些差錯予以訂正,希望有助於還原這一歷史事件的真相。

飛奪瀘定橋真實內幕:紅軍非完全依靠爬鎖鏈過河


  強渡大渡河的決策是怎樣做出的?

  過去,關於大渡河的電影和紀實作品中,存在着忽視集體領導,突出個人作用的傾向。實際情況是,遵義會議之後,黨中央(張聞天任總書記)汲取過去的經驗教訓,很注意發揮集體的智慧和作用,一切重大的軍事行動,都是經過集體研究決定的,不是個人可以指揮、調動一切的。過大渡河也是一樣。1935年5月12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按照遵義會議制定的在川西建立蘇區根據地的戰略方針,決定繼續北上,搶渡大渡河,到川西與四方面軍會合。17日(一説為18日),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負責同志,又在四川禮州附近的鐵坑開會,討論行軍路線,決定放棄對西昌的圍攻,取道冕寧過彝民區,到安順場搶渡大渡河。

  中央紅軍渡過金沙江後,經會理、德昌、瀘沽抵達大渡河畔安順場。這條路線與72年前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渡過金沙江後走的路線非常相似,而安順場一帶正是石達開全軍覆沒之地。

  在紅軍抵達大渡河前,蔣介石於5月中旬飛抵昆明,調動中央軍十餘萬人,川軍五六萬人,部署在大渡河畔堵截紅軍,並致電各軍稱:“大渡河是太平天國石達開大軍覆滅之地,今共軍入此漢彝雜處、一線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險要、給養困難的絕地,必步石軍覆轍,希各軍師長鼓勵所部建立殊勳”。而紅軍也以紅軍不是石達開,要強渡大渡河,為全軍開闢勝利的道路,動員和鼓勵指戰員。5月22日,《紅星報》在《強渡大渡河的宣傳鼓動工作》中提出,“要以極迅速、堅決、勇猛、果敢的行動”,迅速強渡大渡河,配合紅四方面軍,實現“赤化川西北,創造新蘇區”的戰略方針。

  英勇善戰的紅一團,在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率領下,作為全軍的先遣隊,擔負搶佔大渡河南岸安順場渡口的任務。經過一晝夜140多里的急行軍,5月24日晚上到達距安順場十五里的一個小村子。這時,在南岸守衞安順場渡口的敵人,是國民黨二十四軍彝務總指揮部營長賴執中,北岸是四川軍閥劉文輝的第五旅第七團韓槐楷營。韓營從南岸撤到北岸時,把南岸的渡河船隻、糧食全部集中到北岸,並在安順場滿街堆積柴草,準備放火燒盡民房,而賴執中是當地的惡霸地主,安順場的一大半房屋和財產是他家的,捨不得在紅軍到來之前就付之一炬。這時,紅一軍團參謀長左權率二師五團在大樹堡佯渡,並廣為散佈我軍將由此過河,去攻打成都的消息。敵人以為紅軍可能走通富林的大道,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安順場。賴執中留下一隻準備逃命的木船,派一個班看守,又派部隊分頭在街上巡邏,守衞他的“公館”,自己睡起了大覺。

  晚上十點多鐘,楊得志找了幾個老鄉,剛剛摸清了敵人在安順場佈防的情況,就接到先遣司令劉伯承和政委聶榮臻的命令,要紅一團連夜向安順場敵人發起突襲,奪取船隻,強渡過河。劉、聶首長親自向楊得志和一營營長孫繼先交代了戰鬥任務。一營三個連分三路向安順場逼近,這時已是深夜,多數敵人已經入睡,我軍從安順場東南面繞過一個敵堡,直插街心,迅速包圍了敵營部,不到三十分鐘,守軍全被我軍擊潰。在一營向安順場突進時,楊得志到路邊一間屋子裏,想找個老鄉瞭解情況,突然聽到一聲喊叫:“哪一個?”通信員一聽聲音不對,立即舉槍高喊:“不許動,繳槍不殺!”敵人乖乖地繳了槍,原來這是幾個管船的敵人。楊得志叫通訊員把俘虜送到一營去,要一營趕緊去找船。營長孫繼先命令二連連長熊尚林和指導員黃守義去河邊搜尋船隻。這時,幾個準備逃跑的敵人,剛剛乘船離開河岸,我軍發現後,立即向船頭打了一梭子機槍,幾個戰士邊跑邊跳入水中,敵人被迫把小船開了回來。


  強渡大渡河的十七勇士是哪些人?

  我軍繳獲了敵人留在河南岸唯一的一條小船後,劉伯承、聶榮臻趕到河邊,表揚了奪船的指戰員,找到一位四十多歲的老船工瞭解情況。楊得志站在河邊,用望遠鏡觀察對岸敵情。由於大渡河驚濤駭浪的咆哮聲掩蓋了南岸激烈的槍聲,北岸敵人還沒有發覺我軍已佔領安順場。兵貴神速!劉、聶首長和楊得志團長一起決定,立即組織部隊渡河,並把這個任務交給一營營長孫繼先。戰士們聽説要組織渡河奮勇隊,一下子圍住孫營長,爭先恐後要參加。孫繼先與楊得志商量後,決定集中在二連挑選隊員。開始選了十六個人。參軍不久才十六七歲的二連通信員陳萬清,哭着爭着要去,把劉、聶首長和楊團長都感動了。孫繼先決定加上陳萬清,一共十七個人。有的文章曾説是十八勇士,是不對的。

  但是,十七勇士的名字在各種記載中卻多有差錯。例如,當時《戰士》報上刊載的十七勇士名單中,把二連連長寫成熊上林,還有的書中寫成熊長林。據楊得志、孫繼先等同志説,應該是熊尚林。這説明,就是原始記載也可能有差錯。還有幾個勇士也有不同的寫法。上世紀八十年代編寫《中國大百科全書》時,總政治部百科編輯室經過核查,最後認定的十七勇士名單是:二連連長熊尚林;二排排長羅會明;三班班長劉長發,副班長張表克,戰士張桂成、肖漢堯、王華亭、廖洪山、賴秋髮、曾先吉;四班班長郭世蒼,副班長張成球,戰士肖桂蘭、朱祥雲、謝良明、丁流民、陳萬清。

  5月25日上午九時,強渡大渡河戰鬥開始。十七勇士每人一支衝鋒搶,一支短搶,一把大刀,幾個手榴彈和作業工具,登上渡船,衝破急流巨浪,向對岸駛去。快要接近岸邊時,對岸的敵人突然烏壓壓地從山上衝下來,情勢十分危急。機槍排長李得才把兩隻袖子一擄:“你來吧!”他握緊機槍,“突突突……”幾個連射,掃向前排的敵人,另外幾挺機槍也一起向敵人掃射。早已瞄準對岸敵軍碉堡的炮兵連長趙章成,僅有的四門迫擊炮,只有四發炮彈,卻要打三個敵軍碉堡。他憑着多年的實戰經驗,“嗵!”第一發就擊中目標,接着又打中兩發,敵人不知我軍只有四發炮彈,一聽炮聲,立刻慌亂起來。十七勇士衝過一個個巨浪,接近了對岸,為了分散敵人的火力,劉伯承命令司號員一起吹衝鋒號,迷惑和威懾敵人。十七勇士一個個飛身下船,迅速佔領了渡口,為紅軍後續部隊渡河取得了立足點。

飛奪瀘定橋真實內幕:紅軍非完全依靠爬鎖鏈過河


  1957年,我曾拿着十七勇士的名單,到解放軍總幹部部查閲檔案,但一無所獲。後來得知抗日戰爭期間,熊尚林在晉察冀犧牲了,其他十六勇士至今下落不明,但他們的英名已載入《中國大百科全書》,將永世長存。


  奪佔瀘定橋是幾個部隊協同配合的結果

  過去寫瀘定橋戰鬥的文章,多寫西岸紅四團的戰鬥情況。實際上,正如聶榮臻元帥所説:“這次勝利,是幾個部隊自覺地互相在戰術上密切配合,執行統一戰役計劃取得的結果。”

  十七勇士控制安順場對岸渡口後,小船返回,孫繼先營長乘第二船過河,楊得志團長乘第三船過河。5月26日上午10時,紅一團全部過了河,鞏固了灘頭陣地。但是安順場這裏水流湍急,不能架橋,大部隊不能只靠一條小船渡河。雖然後來又找到兩隻小船,劉伯承算了一下,小船往返一次要一個小時,照這樣的速度,全軍渡河要一個多月,這是形勢不允許的。這時,主持中央軍事工作的周恩來和毛澤東及紅軍總司令朱德都來到安順場。經過集體研究,由朱德向各軍團首長髮出電令,決定兵分兩路,以紅一師(師長李聚奎)和軍委幹部團(團長陳賡)為右縱隊,由劉伯承、聶榮臻率領,從安順場繼續渡河,沿大渡河東岸北上;以紅二師(師長陳光)、一軍團指揮部和五軍團(軍團長董振堂)為左縱隊,由林彪率領,沿大渡河西岸北上,兩路縱隊夾河而上,協同奪取瀘定橋。由於大渡河在安順場向北拐了一個大彎,原來的河南、河北,變成了河西、河東。

  防守瀘定橋的是四川軍閥劉文輝的第四旅,旅長袁國瑞下轄38和11、10三個團。以李金山為團長的38團(缺一營),重點防守瀘定鐵索橋。紅軍在安順場強渡大渡河成功後,敵人大為震驚。劉文輝於5月27日曾親率警衞旅到前線指揮。蔣介石也嚴令追擊紅軍的中央軍薛嶽等部向大渡河前進。如果紅軍不能搶在敵人增防部隊到達之前奪取瀘定橋,我大渡河東西兩岸的部隊就可能被分割,因此必須與敵人爭時間、搶速度。劉伯承、聶榮臻率紅軍右縱隊渡河後,向瀘定橋急進。前進的道路崎嶇難行,左邊是河,右面是山,有的路在峭壁中間,有的又在河水裏面。5月27日,紅二團與據守瓦壩的敵一個團激戰數小時,將敵人擊潰。28日急行軍一百餘里,翻越了一座上下有六十里路的高山,到達有幾十户人家的得託,傳説諸葛亮南征時曾在這個小圩場駐紮。守敵有民團和在瓦壩被紅軍擊潰的殘敵百餘人,戰鬥不到半小時,即被我軍擊潰。29日,紅二團在地形險要的鐵絲溝,與憑險扼守的敵11團,進行了右縱隊最激烈的戰鬥。紅三團一部及時趕到投入戰鬥,將敵人擊潰,然後乘勝追擊,佔領了距瀘定城五十里的敵旅部所在地龍八步,繼續向瀘定橋前進。

  與此同時,左縱隊以二師四團為前鋒,也在對岸向瀘定橋急進。從安順場到瀘定橋,全程320裏,左岸與右岸一樣,一面是懸崖陡壁,一面是奔騰咆哮的大渡河,河邊是坎坷不平的羊腸小道,王開湘團長和楊成武政委,率紅四團在27日早上從安順場出發,一面行軍,一面打仗,頭一天行程80餘里。第二天凌晨,朱德電令左、右兩縱隊之先頭部隊,應於29日趕到瀘定橋。紅四團在清晨五點鐘從什月坪出發,急行軍趕到從安順場到瀘定橋的咽喉、上下各三四十里的猛虎崗。敵人的一個營扼守着山頂的隘口,這時正巧大霧瀰漫,我軍利用大霧掩護,悄悄摸上山去,在接近敵陣地時,發起突然襲擊,一排排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天響的喊殺聲和軍號聲,嚇得敵人膽戰心驚,倉皇潰逃。紅四團指戰員窮追猛打,一鼓氣追到敵團部和一個營駐紮的摩西,將敵人打散,繼續向瀘定橋前進。紅四團一天一夜急行軍240裏,於29日早上搶佔了瀘定橋的西橋頭。這時天已大亮,由於需要準備木板,同時,河東我軍還未到達瀘定橋,河西的紅四團與橋東的敵人處於對峙狀態。黃昏前,河東我軍趕到了瀘定橋。這時,紅四團組成的以二連連長廖大珠為隊長的突擊隊,在我軍火力掩護下向東橋頭髮起衝擊。

飛奪瀘定橋真實內幕:紅軍非完全依靠爬鎖鏈過河


  “飛奪瀘定橋”的一些細節

  瀘定橋共有十三根鐵索,九根鋪着木板作為橋面,兩邊各有兩根是護欄。有的回憶文章説:“敵人已經把橋板全部抽掉,只剩下寒光閃閃的十三根鐵鏈子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敵人為阻擋紅軍從瀘定橋上過河,確曾下令拆除橋板,但守橋的川軍是所謂“兩槍兵”,就是一支步槍,一支大煙槍,戰鬥力很差,拆橋板的速度也極其緩慢。他們只拆除了一部分橋板,紅軍就趕到了。

  關於突擊隊突擊前進的動作,有幾種回憶和描述,聶榮臻元帥在他的《紅一方面軍的長征》一文中,和他題寫的《強渡大渡河瀘定橋的經過》紀念碑碑文中,記述的最為準確。他寫的是:突擊隊“冒着東岸敵人的火力封鎖,在鐵索橋上邊鋪門板邊匍匐射擊前進”,糾正了“攀着橋欄,踏着鐵索向對岸衝去”的描述。在突擊隊發起攻擊後,敵人在橋頭縱火,妄圖阻止我軍前進,這時東岸我軍也趕到了瀘定橋,很快將火撲滅,守橋敵人有的倉皇逃跑,有的被我軍消滅,兩岸紅軍在瀘定城勝利會師。(作者李維民系軍事科學院原軍史部副部長、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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