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冬福
1982年，我從師範學校畢業後，被分配到一個叫金山鎮的鄉鎮中學教英語。
那時候，周圍鄉鎮就只有我一個正式英語教師，其餘都是學校聘請的代課英語教師。因此，我成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人人見了我，都稱我“邱Teacher”。
我既然是英語老師，那就要在小鎮上洋盤一番。於是，我成了小鎮上第一個穿燕尾服、著甩尖皮鞋、燙爆炸式頭髮、戴蛤蟆墨鏡、掛雙卡錄音機，背吉他、跳迪斯科的“超哥”。自然，我這個“超哥”的戀愛物件必須是個“超妹”才行。
不過，小鎮之小，小得端著一碗燙稀飯從街這頭走到街那頭還燙得不敢下嘴。鎮子上屈指可數的居民也就那麼幾戶人家，東家女西家娃知根知底，他們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在大城市找個乘龍快婿，哪還看得上我這個小鎮上的窮教書匠？
尋找了一年多，屈指可數的幾個小鎮西施都遠走高飛了，我的戀愛物件仍然沒有著落。於是，我把目光向內，爭取在內部解決。學校只有一個頂替父親接班的敲鐘的年輕女職員，儘管皮膚有點黑，但畢竟人家還是線條分明的年輕姑娘。
為了求得對方的好感，一段時間，我每天頭髮上打頭油、噴莫斯，有意無意向她表達愛意，暗送秋波。哪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卻理都不理。後來，委託一名女老師去說媒，對方一聽，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蛋！邱Teacher？要想我成為你的愛人，除非你調進縣城！我碰了一鼻子灰，暈頭轉向不知日月天光。
又是一度芳草綠。轉眼到了第三個年頭，我的人生戀歌還沒有著落。記得那年教師節，縣上組織一干人來學校慰問教師，頭天晚上，我們這幫年輕男教師聚在一起梳理第二天要反映的情況，其中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情況，就是要向慰問團提出解決我們的實際問題，那就是如何解決我們這幫光棍的戀愛問題。
於是，大家推舉我當代表，在慰問會上提出來，而且之前我們還專門做了調研，據說某邊遠學校為給年輕男教師創造戀愛條件，每週六用公共汽車把遠在大山裡的男教師一窩蜂地拉進縣城，與紡織廠、醫院、郵電局等女職員多的單位搞聯歡，搞來搞去，成功了一對又一對，雙雙走進了婚姻的殿堂。這樣既穩定了師心，又促成了青年男女的大好事。
那天會上，我向上級領導直言不諱地提出了我們的請求，還列舉了那個事例。我說，解決年輕男教師的戀愛問題，是精神變物質、物質變精神的辯證關係，何樂而不為？
我的一席話，惹得參會領導哈哈大笑，並翹起大拇指：“妙，妙，妙，實在是太妙，我這個紅娘當定了！”慰問團走後，我們這幫光棍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盼到第二年教師節，這事都還沒有著落。
看來，只有自己拯救自己了。我們集體出發，每個星期天打扮一新，進縣城去找物件。半年下來，工資花光了，多半以失敗告終，只有三兩個長得牛高馬大、一表人才的男教師有了著落，我們是多麼的羨慕啊！
又是一個開學季。前天晚上，校長在會上像宣佈聖旨一樣地拖長聲音道：“告訴大家一個好訊息，今年縣文教局終於給我們分來了一個女老師，她的名字叫餘佳英，明天誰去車站接一下？”
話音剛落，我們幾個坐在牆角打瞌睡的男教師一下子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地舉起手：“我去，我去！”最後，校長看出了我們的心思：“你們都去！”
第二天，我們這幫光棍照舊是一番梳妝打扮。可是，到了車站，我們左等右等，就不見餘佳英姑娘到來。當我們正準備決定放棄等待時，一個提著網袋和鋪蓋卷的小夥子走了過來：“請問，去金山中學的路怎麼走？”
我們眨巴了下眼睛：“請問你是……”對方趕忙接過話頭：“我就是餘佳英啊！”
“啥子？你就是餘佳英？有沒有搞錯哦？”“是啊，我就是餘佳英啊？”
“咋個你是個男的呢？”“這有啥子奇怪嘛，有個大領導還叫什麼英的呢！”
我們雙方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最後，那幾個傢伙各自找理由做鳥獸散了，只有我和餘佳英留在那裡。我心一橫，幫餘佳英提起鋪蓋卷：“佳英兄，跟我走！”於是，我領著餘佳英走進了那所被愛情遺忘了的鄉鎮中學。
後來，我和餘佳英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己。再後來，很多人不見其人只是聽說我和餘佳英的關係，都誤認為我們是一對夫妻，甚至帶口信說：“祝邱老師、餘老師家庭幸福，早生貴子！”
又是一個開學季。我因為在這一年裡發奮圖強，熬更守夜創作小說，而且還獲得全國獎，廣播裡都播了新聞，成了“名人”，被某廠礦子弟校相中，調進了美女如雲的廠礦學校。不久，我就在自己的人生舞臺上，唱起了優美的人生戀歌。
【作者簡介】
邱冬福，筆名秋楓，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公安作家，二級高階警長。1982年參加工作以來進行業餘創作，多篇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紀實文學等作品散見於國家級、省級報刊，曾經獲得過全國金盾文學獎和小小說大賽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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