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先生在45歲時曾回憶對自己影響最大的學校:
“我離開澄衷整整三十年了,但我現在回憶那一年半的時光,我還覺得那是我幼年最得益的時期。”
這所學校的名字是“澄衷蒙學堂”。
1899年,富商葉澄衷捐白銀10萬兩創辦“澄衷蒙學堂”,是年10月快要落成時他不幸病故,遺命對學校事須有久遠規劃,其子又兩次捐款10多萬兩繼辦。1901年蔡元培曾任校長,培養了四萬餘學子,其中有大批著名人士。
胡適所使用的識字課本,叫《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附檢字類字圖說. 四卷. 清劉樹屏撰. 光緒30年澄衷蒙學堂石印本.1904年
對這套教材胡適說道:中國自有學校以來,第一部教科書,就是《澄衷蒙學堂啟蒙讀本》(即《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這一部讀本在中國教育史上,有著歷史性的價值。晚年的矛盾,也念念不忘“它帶給我的知識和快樂。
這套教材初版於1901年,其後迅速成為全國各小學的通行教材,被廣泛使用。幾十年間產生數十個版本,其擴印之多、流佈之廣、版本之雜,一時無二,被後人譽為“百年語文第一書”。
胡適、茅盾之外,梁漱溟、豐子愷等一代精英,都是經由這套教材啟蒙的。
晚清醇親王奕譞視察澄衷蒙學堂,看到此書後“稱善良久”;這套教材甚至被載入民國編修的《清史稿》:“諸校用之,以為善本。”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全書四卷八冊,起手就站在了時代的前端:它以立足傳統、傳播新知為目標,以培養融會東西的通才為歸旨;主持編寫者是進士出身的劉樹屏,參與編寫者既有章梫等“碩學通儒”,也有沈頤、嚴保誠等一批年輕學者——後來的北大校長、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負責全書定稿。
蔡元培(圖源網路)
在內容方面,這套書堪稱一部呼應時代的“說文解字”,它按照天文地理、山川河嶽、民生日月、花鳥魚蟲等分類對漢字進行系統整理,每個系統版塊都是一塊認知世界的拼圖,合在一起就是一部有關天地人的百科全書——可以說,“字課圖說”從源頭上就為孩子梳理了天地宇宙的認識體系,梳理了人的個體和這個世界的關係。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附檢字類字圖說. 四卷. 清劉樹屏撰. 光緒30年澄衷蒙學堂石印本.1904 年
編者考慮到孩子的年齡,講解的語言簡潔明暢,儘量不選生僻字;內容上也分為“簡說”和“詳說”兩部分,簡說是為十歲以下兒童設計,詳說的目標讀者則是十歲以上的孩子。傳統的知識講解之外,這套書還注重現代知識的普及——如“天”字條:“高至二百餘里而氣盡,氣盡則空,故曰天空”。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的另一特點就是字畫精良,堪稱一部藝術品級別的鉅製。全書3291個漢字是專門聘請書法名家唐駝所寫,其書法秀美遒勁被稱為“唐體”,當時中華書局等廠商爭相請他書寫匾額;書中的761幅插圖,也為蘇州畫工仿《點石齋畫報》風格參照東西畫作所繪,清新明快。版式設計上這套書也別具心裁採用六宮格的設計,圖文呼應、主次分明,非常便於閱讀。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 附檢字類字圖說. 四卷. 清劉樹屏撰. 光緒30年澄衷蒙學堂石印本.1904 年
可以說這套識字課本既保留了傳統通識教育的長處,又呼應了時代的需求。對於當今身處現代社會的孩子而言,知識易得而智慧難求。
這本書所呈現出來的傳統的認知體系和思維方法,可能會越來越顯現其當代價值:讀過了《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再去讀傳統的經典就不難了,因為有了根基。所以,陳丹青說:“現在的孩子看到這部書,不知要該多開心啊。”
精講復刻版 再現經典,讓傳統為今所用
全新修復3291個漢字,762幅插圖
訂正原版訛誤400餘處
因為種種原因,這套影響了整個時代的經典塵封數十年,直到2013年被學者胡赳赳發掘修復。胡赳赳和陳丹青對談所提出來的“赳赳民國”“民國範兒”,參與推動了持續至今的“民國熱”,引起了社會對於民國精神資源的關注和發掘;他所主持修復的《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則開啟了“民國老課本熱”。
編者:胡赳赳 “澄蒙”發掘者
《赳赳說字》主講人,曾任《新週刊》總主筆,出版有隨筆集、評論集、詩集等著作多種。胡赳赳家學淵源深厚,曾祖父為新儒家代表人物熊十力學生,大儒馬一浮隨侍弟子,伴傳奇式的“復性書院”始終達十年之久。近年來致力於漢字文化的研究和傳播。
但是,此前修復的版本也留下了一些遺憾和不足之處。首先是“澄蒙”原書編撰雖然精良,但疏漏之處在所難免,此次修復將原版存在的近400處訛誤,遵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一一訂正,原版中不夠清晰的圖、文也一一修復完善,堪稱迄今為止最為精良的版本。
精講復刻版修復前後對比圖
《澄衷蒙學堂字課圖說:精講復刻版》內頁實拍
多年來,餘世存、胡赳赳兩位編者和修圖師等人以此為志業,方有這樣的成果。而這,也是兩位學者的首次通力合作。
編者:餘世存 詩人、學者
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主持過十年之久的“當代漢語貢獻獎”。當代最重要的思想者之一,被稱為“當代中國最富有思想衝擊力、最具有歷史使命感和知識分子氣質的思想者之一”。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審美風尚,“澄蒙”雖然精美,也需要一個更為符合當下的面貌呈現給讀者。這次“精講復刻版”,特別邀請了“中國最美的書”獲獎設計師張志奇主持設計,將原書八本、兩本精講和漢語拼音檢字表放到一個函盒之中。
張志奇 平面設計師,書籍設計師
畢業於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裝潢藝術設計系。中國出版工作者協會裝幀藝術工作委員會副秘書長。高等教育出版社首席美術編輯。張志奇工作室藝術總監。獲“中國最美的書”、“亞洲最具影響力設計大獎”優異獎(2013)、GDC 書籍設計獎(2017)、臺灣“金衣獎”(2019)。
這套書整體設計的思路是“天圓地方”,這也是傳統中國人對於世界的認知;又融入了富有現代感的圖形和線條加以融匯,這也符合前賢們編寫“澄蒙”的初衷。所以,這套全新的“精講復刻版”又稱“網格版”。
全書共8冊
具體到復刻版本身,設計上採用的是黑色內封加白色函套的方式,這也是從傳統“黑-白”“陰-陽”的觀念而來的設計概念;內文則採用機制宣紙,以傳統古籍的筒裝頁的形式來呈現,既復原了原書所蘊含的古典美感,也呼應了這個時代的審美。
運用傳統“天圓地方”“陰陽互根”觀念呈現的圖書設計
此外,這套為百年前的孩子們編寫的識字課本,如今看來還是有些門檻。有鑑於此,在修復文字之後,餘世存和胡赳赳又聯手撰寫了《漢字百講》和《中國字說》這兩本“精講”。
《中國字說》從源頭上梳理了有關漢字的若干個重大問題,為閱讀“澄蒙”提供了一個大的時空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