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暖暖,秋色繾綣,“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
九月,又回到“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泉城。潺潺的泉水聲和著濟南人一聲聲老師的稱呼聲,彈奏出安暖與文明的和絃,一股溫潤的親切感撲面而來。
走出遙牆機場,天高雲淡,垂柳依依。山水與街巷渾然一體、水與藍天一樣透明清涼。每次走出遙牆機場都感慨萬千,總想停留一下,去遙牆鎮的四鳳閘村轉轉,看看,染一縷詩魂,品味《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的韻味。因為這裡曾經誕生過南宋豪放派詞人、將領,有“詞中之龍”之稱,與蘇軾合稱“蘇辛”,與李清照並稱“濟南二安”的辛棄疾的地方。可每次都會匆匆而離開,尚未達成。但他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詞中“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隨著轎車的飛馳一直在耳邊迴盪!
與此同時地處小興安嶺餘脈、北緯47度黃金線上我老家的秋,卻是另一番景象和別樣的風采。家鄉的夏與秋界限十分明顯,春天的寒冷,夏天的酷熱,秋天的清涼,冬天的凜冽,能在一夜之間轉換無疑。“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故鄉的秋,有溫和秀美的白楊林,有一望無際的稻穀叢,有瓜果飄香的田野間,有俯首懸垂如虹的高粱、有籽粒飽滿的大豆玉米,構成了這個秋天裡最美麗的景色,慷慨無私的黑土地都會在秋天裡,捧起豐碩的果實,獻給辛苦勞作了一年的農民,這不正是陶淵明筆下《歸園田居》的“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生動寫照嗎!
思念的故鄉,在記憶裡,在遙不可及中,歲月風化不了對故鄉的記憶。靈魂的故鄉,在夢囈裡,在雲捲雲舒裡,靈魂的安息之所誰都無法割捨。如今宜居在異地他鄉, 愛的世界裡總會有幸福相隨,溫暖相伴。哪種“他鄉容納不下靈魂,故鄉安置不下肉身”的狹隘思想,早已被時代所擯棄。
七八月份趁疫情允許,在“盾牌聳立黃碼閃爍”的保護下,探親訪友近兩月。這兩個月在我心裡是最為悅目娛心,囅然而笑的兩個月。空中500公里,陸地1500公里,跨越四省的行程,既有奉祭祖塋,至孝至篤的行動,又有探親訪友,拜會同學的熱烈;既有退休辦證,內以養己的淡定,又有戰友舉杯,共話桑麻的灑脫。古人說:“大夫七十而致仕,老於鄉里。”如今,將退休年齡提前了十年以上,是今人的福分還是古人的悲哀。古人也有例外在中年就辭官隱居的。據記載,南朝齊、梁時道教學者、煉丹家、醫藥學家陶弘景,36歲辭去朝廷食祿,隱居句容句曲山,自號“華陽隱居”,梁武帝即位後,多次派使者禮聘,拒不出山,還賦詩曰:“眼前流水自悠悠,歇臥偷閒戀綠疇。笑看金籠牽鼻去,等閒落得用鞭抽。”當然,古今中外也有不願意退休,怕失去權力和地位,站在茅坑不拉屎大有人在,古人形容這號人為“綠水紅蓮客,青衫白髮精。過廳無一事,咳嗽兩三聲”的官痞無賴。
回到泉城,按規定居家三天自我“靜默”,在連續核酸檢測皆為陰性後,在回來的週末的中午,以貽軍為召集人的一眾泉城朋友為我接風洗塵。在我沒回來之前就定了,貽軍等朋友說回濟南給我接風,這群朋友說到做到,從不許願,定了事就必須辦,我不再推脫,否則就是不識抬舉,是一種虛偽,我欣然答應,按時赴宴。
我非常喜歡但不知出處的一句話,“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作為朋友,別說半生,即使幾日也非常惦記,回來後三五知己為此接風洗塵,在一起聚聚,談論各自安好,也是非常欣慰,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但當我讀了蘇軾的“萬里歸來顏愈少”和“此心安處是吾鄉”,對“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就似曾相識了,不知是否從該詩中演變而來,不得而知。
說接風洗塵忽然想起這首叫《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詞,是蘇軾為好友王定國和一位具有高潔品質歌女從嶺南迴來,與王鞏會宴,“掃榻以待”即席而作。其中“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最為膾炙人口。這首詞之所以常為世人所推崇,讓人醍醐灌頂,重要的是源於蘇軾對人生命運的理性思考和哲理意蘊。我認為就是隨遇而安,樂觀向上,笑對人生,讓心靈擁有永久的安放之所。為我接風的戰友朋友,可不是蘇軾當年“烏臺詩案”後的悲喜重逢,而是“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的三五知己,把酒言歡。
週六的濟南,顯得靜謐空靈。按照定位坐公交前往XX飯店。車上乘客不多,我靠在窗戶座位上坐下,暖暖的秋光灑在身上,心裡多了一份暖暖的舒適感和慰人的暖意,少了一份熾熱和煩躁。我進入飯店二樓,幾個朋友已經早早來到了,茶已泡好,撲克擺放到位,大家在品茶寒暄中,進入了打撲克程式。隨著朋友的陸續到來,11點準時開席。還是主陪尹二哥,簡短且有激情的開場白,把大家的情緒一下子調動起來了。別看尹二哥年已古稀,喝酒絕對是一把好手,開場尹二哥帶6個酒(一杯二兩6口喝完)足以看出他的酒量與豪爽。緊接著榮妮帶4個酒,也能親切感受到巾幗不讓鬚眉的膽量與真誠。“帶酒”是山東喝酒的傳統習俗,每喝一口都要一句完美的祝福語和幽默詼諧的調侃,不但把主賓的俠骨柔腸和酒文化演繹得淋漓盡致,也把接風宴帶入了十全十美的狀態。山東不愧為禮大省,深受儒家思想薰陶,這樣一個被禮儀文化滋養的地方,無不體現著他們的豪邁直爽。待與我同屬相大我一旬的勇寧大姐和同齡人丹妮敬完後,輪到我敬酒時,基本屬於“一半清醒一半醉”的狀態,我還是按老打法與濟南的喝酒規矩,與主人,主陪等一一敬酒,並在乾杯前用順口溜的方式,表達謝意和感激。
飄泊二月未紮根,
好友在濟洗風塵。
寒暄酬酢承暖意,
把酒東風長精神。
他鄉時怨歡娛少,
塵去心恬幸福人。
酒到酣暢時,在開始自由發揮單獨敬酒後,尹二哥這個童心不泯的老頑童,一個六十年代的老兵,一位曾參過戰的老戰士,自稱在開戰前帶領一組偵察兵深入前沿偵察敵情的老班長,高興得唱起了《俄羅斯郊外的晚上》,在他的帶動下,每個人的音樂潛能都被激發出來了,紛紛唱了自己拿手的歌曲,興趣盎然時還合唱一曲《我是一個兵》。將心開啟,話題豐富,談資漸濃,天地也寬了起來。以真心換真心,也收穫了萬千的暖。當然再回來時,與往常一樣,貽君還不忘給我帶些茶和中秋禮物,這連吃帶拿被照顧,是一種天上掉下來的超級幸福,真有些過意不去了,好在朋友戰友都需慢慢處,不會讓好意心涼,讓秋暖冰冷。
有朋友,知己,就有了推心置腹的交流,就會營造推杯換盞的氛圍,就會期待下一次歡聚。這種幸福感醉沉於葉落的紅黃之中,能將浮躁和清愁,在秋暮水涼長天裡淡忘,就會由陌生引發的孤獨和一切繁雜拋到腦後。其實人生不單單是一場不停歇地相逢、也是一場不間斷地遺忘。生命的痕跡,何嘗不是一場漫無目的的旅行,在遇見中只要記住一個人,記住一件事,記住一個過往,哪怕是一個眼神,一次回眸,就有感謝的理由;只要留心每一道風景,每一個瞬間,每一個故事,哪怕是一個誤會,一種失態,都有難忘的懷念。
在這迷人的秋色裡,充滿陽光、充滿秋情的泉城,沒有孤冷,沒有落寞,既有把酒言歡的暢敘,也有燻爐茗碗的熱聊,更有“為君行草寫秋陽”的陶醉與安暖。
壹點號 古道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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