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小小的衞國出過兩個猛人:商鞅和吳起。兩人都有經天緯地之才,吳起更是文武兼修,是不世奇才。他一生追求功名,至死不休。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也為後人不齒。他獨特的個人行事風格,就是今天看來,也讓人咋舌。
年少輕狂 一怒拔刀
吳起(公元前440年-前381年),姜姓,吳氏,名起,衞國左氏(今山東曹縣)人。吳起出身商人之家,史記稱他“家累千金”。吳起從小就不太安分,志在四方,為了遊學求官耗盡了家產,卻一事無成。面對同鄉的譏笑嘲諷,吳起不堪其辱,一怒拔刀,一口氣殺死了三十多個人,製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特大暴力事件。
衞國是待不下去了,吳起只好亡命天涯。和母親訣別時,咬着自己的胳膊發誓:“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衞。”
母死不歸 殺妻求將
吳起先拜在儒家大師曾申的門下。曾申是“儒門四聖”曾子的兒子,他把左丘明的《左氏春秋》傳授給吳起。史書沒有記載當曾申面對吳起這個不法之徒時,為什麼沒有拒絕。不久吳起的母親去世,吳起居然沒回去奔喪(他回得去嗎?)。最重孝道的曾申很生氣,和這個“不孝之徒”斷絕了師生關係。“母死不歸 ”也成了吳起人生中一大污點。
吳起棄儒學兵。公元前412年,齊宣公發兵攻打魯國 。吳起認為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極力叫自己的好友魯相國公儀休推薦自己。魯穆公想任用吳起,又遲疑不決。關鍵原因在於吳起的妻子是齊國人。是普通的齊國人到沒什麼關係,偏偏吳起娶的是齊國宗室田居的女兒。這樣的海外關係讓魯穆公放心不下。急於功成名就的吳起回家殺死了妻子,以此表明自己不會偏向齊國。
魯穆公任命吳起為將,率軍大敗齊軍。吳起一戰成名,天下皆知。
“殺妻求將”是吳起一生最讓人詬病之處。什麼利慾薰心、心狠手辣、心性殘忍、人格低劣,這些評價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
打了勝仗的吳起在魯國也沒得好,“起,殘忍薄行之人也”,這是當時魯國人給吳起下的道德評語。
更邪乎的還在後面,“我們小小的魯國,用了吳起這樣的人,打敗了強大的齊國,這會讓我們成為諸侯國關注的對象,會給我們帶來滅亡之災”。(夫魯小國,而有戰勝之名,則諸侯圖魯矣)
魯穆公漸漸疏遠了吳起。吳起也看出了魯穆公是不能成大事的人,“良禽擇木而棲,良將擇主而從”,吳起要選擇一個志向遠大,善用賢才的國君,成就一番事業。
棄魯奔魏 功成名就
吳起選擇了當時聲望最高的魏文侯,他投奔到了魏國。魏文侯諮詢李克:“吳起這個人怎麼樣?”李克評價説:“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司馬穰苴是春秋時期齊國名將,著名軍事家,“武廟十哲”之一。李克的評價雖然不太厚道,但很客觀。
魏文侯心裏明白,他要的是將才,又不是選道德模範。二話沒話,破格任用,吳起寸功未立就被任命為將軍。吳起牛刀小試,隨即率軍攻克秦國五座城池。
公元前409年,吳起率軍攻取秦河西地區的臨晉(今陝西大荔東)、元裏(今澄城南)。第二年,又攻秦至鄭(今華縣),築洛陰(今大荔南)、合陽(今合陽東南),盡佔秦之河西地。魏國置西河郡,吳起任西河郡守。秦國對河西故地耿耿於懷,多次出兵收復,都被吳起擊退。這一時期他"曾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闢土四面,拓地千里"。
公元前389年,秦惠公見河西難下,下令舉全國之力調集超過50萬秦人蔘軍,大舉進攻秦國東進道路上的重要城邑陰晉。吳起率領5萬名沒有立過功的士兵,擊潰了十倍於己的秦軍。陰晉之戰,成為中國戰爭史上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也使魏國成為戰國初期的強大的諸侯國。
魏軍為什麼這麼能打呢?我認為主要有三點原因:
一是主帥吳起是一代戰神,精通兵法。
二是魏國有一支精鋭之師,魏武卒。
吳起在魏國期間改革魏國兵制,創立武卒制。能全副甲冑,執12石之弩,揹負矢50個,荷戈帶劍,攜三日口糧,在半日內跑完百里者,才能入選為"武卒"。為國當兵的好處是免除其全家的徭賦和田宅租税。
吳起認為兵不在多而在"治"。吳起對"武卒"嚴格訓練,嚴刑明賞、教戒為先。在吳起的訓練下,魏武卒成為當時最精鋭的部隊,天下無敵。
三是吳起廉潔公平,同甘共苦,深受士兵擁護。
吳起做將軍時,和最下層的士卒同衣同食。睡覺時不鋪席子,行軍時不騎馬坐車,親自背乾糧,和士卒共擔勞苦。士卒中有人生瘡,吳起就用嘴為他吸膿。這個士卒的母親知道這事後大哭起來。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擔心。“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吳將軍的愛是要用命來償的。後世一些將領也效法吳起,學的最像的就是馮玉祥將軍。
魏文侯死後,他兒子魏武侯仍然器重吳起。吳起曾和他在西河論道,提出治理國家“在德不在險”的論調。魏武侯先用田文(此田文不是孟嘗君)為相,田文還算識大體,顧大局。田文死後,接替相位的公叔對吳起十分畏忌,就想方設法陷害吳起。魏武侯也不再信任吳起。吳起害怕魏武侯降罪,不得不離開魏國,重新規劃自己的未來。
這一年,吳起52歲。據説吳起渡河時,面對滔滔河水,愴然淚下。
變法強楚 萬箭穿心
吳起人生最後一站是楚國,在這裏他的事業達到巔峯。
楚悼王很早就聽説吳起才幹,吳起一到楚國就被任為相。當時楚國雖是大國,但大而不強,是“貧國弱兵”。為了富國強兵,吳起着力進行“變法”。
一、制定法律並將其公佈於眾,使官民都明白知曉。
明法審令——《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二、凡封君的貴族,已傳三代的取消爵祿;停止對疏遠貴族的按例供給,將國內貴族充實到地廣人稀的偏遠之處。
使封君之子孫,三世而絕爵祿——韓非子.和氏
將均楚國之爵而平其祿,損其有餘而繼其不足——説苑·指武
這是廢除貴族特權的世襲制,既限制了貴族的勢力發展,又減輕了國家的財政負擔。貴族到落後山區能帶動荒蠻的邊境地區的開發,促進楚國社會經濟的發展。
三、淘汰並裁減無關緊要的官員,削減官吏俸祿,將節約的財富用於強兵。
罷無能,廢無用,損不急之官——戰國策·秦策一
四、整頓吏治。要求官員公私分明,保證官員選拔制度能充分執行。
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戰國策·秦策一
使私不害公,讒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義不固譭譽——戰國策·秦策三
五、加強軍事訓練,提高軍隊戰鬥力。
變法的最終目的在於贏得戰爭。吳起除了注重對軍隊訓練和財政上向軍備傾斜外,還對戰備模式進行改革,耕戰合一,亦兵亦農。
六、改"兩版垣"為四版築城法,建設楚國國都郢。
經過吳起變法對楚國內政的改造,楚國的實力短時間得到提升,變法成效立竿見影。《孫子吳起列傳》記載“於是南平百越;北並陳蔡,卻三晉;西伐秦。諸侯患楚之強”。《後漢書.南蠻西南夷傳》也記載説:“吳起相悼王,南並蠻越,遂有洞庭、蒼梧。”曹操高度評價説:吳起“在魏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
遺憾的是,沒過幾年,變法的強力支持者楚悼王去世了,吳起變法最終還是落得個人亡政息的下場。
楚悼王剛死,楚國貴族就開始反攻倒算。他們發動兵變包圍了吳起住處,吳起被亂箭射傷,吳起知自己不能倖免,臨死也要把他們一起帶走。吳起跑到停放楚悼王屍體之處,趴在楚悼王屍體上,大喊:"羣臣叛亂,謀害我王。"吳起被亂箭射死,貴族們在射殺吳起的同時也射中了楚悼王的屍體。楚國的法律規定傷害國王的屍體屬於重罪,將被誅滅三族。楚肅王繼位後,命令尹把射殺吳起同時射中楚悼王屍體的人全部處死,受牽連被滅族的有七十多家。吳起的屍身也被處以車裂肢解之刑。
一代戰神 兵家第一
“兵家四聖”是對中國古代兵家的四位戰略家與軍事家的通稱,“兵家四聖”的説法很多,其中以孫子和吳起最為固定,這裏只按孫子、吳起、韓信、白起的説法分析下。
他們四個被稱為“兵聖”,最早可能出自東晉葛洪之口,“孫吳韓白,用兵之聖也”。《舊唐書》也將四人並提,“凡言將者,以孫、吳、韓、白為首”。這四人當中“兵仙”韓信和“人屠”白起只有戰功,而沒有軍事理論著作,所以綜合排名不會超過孫子和吳起。孫子有《孫子兵法》,吳起有《吳子兵法》,都被收錄在《武經七書》裏。在軍事理論方面兩人不分伯仲,孫子就算高,也高不到哪裏去;戰績方面孫子遠遜於吳起。綜合考慮,我認為吳起當為兵家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