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一刻:你知道嗎 這本書居然拯救了一家出版社

  人們常説,一本好書可以拯救一個人的靈魂。在出版界也有這樣一種類似的説法:一本書可以拯救一家出版社。

  下面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2008年,出版人黎遙(後來一手打造了東野圭吾等一系列外國暢銷小説家)出差韓國首爾。在地鐵上,他發現安靜讀書的人很多,其中出現頻率非常高的,是一本白色封面、貌不驚人、有個小飛人的小書。出於職業敏感,他拍了照片。

  後來詢問韓國同行,才知道是一本從日本引進的小説。該韓國同行表示,這部小説已經連續第四年高居各大書店的暢銷榜榜首。過去一年也即2007年-2008年,首爾國立大學圖書館借閲率第一名的圖書——也是它。“這還是剛發佈的新聞,”黎遙回憶,當時那位同行憤憤不平地埋怨,“我們國家最優秀的大學生最愛讀的書,怎麼不是韓國作品呢?”

  這只是引子,真正的傳奇是出版這本書的出版社。

  出版社叫銀杏樹,成立於1997年,由三個編輯出身的合夥人籌集600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36萬元),完全憑情懷創立。説有6000萬韓元,其實僅僅能勉強維持出版社一個月的人吃馬喂。為了讓出版社生存下去,三個合夥人竟只能靠發行些流行小説度日,甚至間或還要做一些企業宣傳刊物以為添補。

  銀杏樹的命運出現重大轉機,是在2005年。

  2005年春,活着還是死去,這就是銀杏樹的狀況。為了衝出重圍,也算破釜沉舟的一搏,銀杏樹高層瞄準了日本圖書市場,看中了直木獎新科作品,就是奧田英朗的《空中秋千》。直木獎作品當然不能手到擒來,也需要經歷一系列血戰……(版權爭鬥算小事,此處可以省略兩千八百字。)

  銀杏樹將咬牙籤下的《空中秋千》推向市場,盡力(誰知道還有明天的故事麼?)推向每一個圖書經銷商,推到每一處書屋。奇蹟真的向銀杏樹湧來:眨眼之間,一股“奧田旋風”刮向韓國每一個角落。用誇張的話來説,就是“只要有紙的地方,就有人讀《空中秋千》”。

  當年便衝到了圖書暢銷榜首位,此後四年內銷量甚至超過了村上春樹和東野圭吾,在當年總人口尚不足五千萬的韓國,這部小説累計銷售超過一百萬冊。經歷了幸運女神的眷顧後,銀杏樹出版社接連引進奧田英朗的《在游泳池》《南方大作戰》等作品,一躍成為韓國文學出版重鎮。

  《空中秋千》究竟是個什麼故事?

  出版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律:小説的暢銷程度與催淚指數成正比。但銀杏樹出版社的這部不按套路走的暢銷書卻被稱為“百萬噸級的搞笑炮彈”。韓國讀者的評價是這樣的:

  “無可救藥的精神科醫生伊良部,傳播令人捧腹的‘幸福病毒’。”

  “在公共場所讀的時候,憋笑憋得很辛苦。”

  “想起主人公的名字就忍不住笑起來。”

  “究竟有多少年沒有一邊看書一邊捧腹大笑了啊!”

  “無笑退費。”

  這本書究竟有什麼神奇的魔力,讓如此之多的人得了“空中秋千綜合症”呢?一眼看去,書裏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患者:

  馬戲團裏的空中飛人,忽然開始害怕飛行,總是飛到一半就狼狽摔下;

  叱吒風雲的黑道大哥,見到牙籤就嚇得屁滾尿流;

  一本正經的大學講師,一直壓抑着要掀掉岳父假髮的衝動;

  賽場上的棒球明星,竟然就忘記了如何投球……

  然而,和患者比起來,醫生更異想天開、天馬行空。有多麼不可思議,看看他的作風就明白:

  按住病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先打一針維生素的療法;

  彷彿要將排骨專賣店吃到停業一樣的食慾;

  小小的眼睛鼻子都在白胖胖的臉上擠作一團的媚笑;

  ——比起白大褂,病號服更適合他。

  面對這樣一位醫生,不管是凶神惡煞的黑社會還是循規蹈矩的公司職員,都陷入深深的脱力感,不知不覺跟着他一起胡鬧起來,一邊提心吊膽,一邊大感痛快。如此胡鬧一通之後,居然發現自己的症狀莫名其妙消失了。

  《空中秋千》的作者奧田英朗也是個怪異的人。他從小就特立獨行,執意不走設定好的人生路線,沒有去上大學。畢業後時而寫寫搖滾樂評、時而做做廣告撰稿人。晃晃悠悠到了三十四歲,恍若天啓,突然想從事沒什麼人際往來的職業,遂執筆寫起小説。

  他還有個著名酒友——東野圭吾。兩人常常晚上一起喝上一杯。兩人治癒系暢銷書的《空中秋千》和《解憂雜貨店》經常被拿來比較。

  更有好事者,仔細了比較了他們的共同點:同是大器晚成。奧田英朗出版處女作《盂蘭盆森林》已經三十七歲了,東野圭吾雖然在二十七歲憑《放學後》出道,但十年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名偵探守則》才得以翻身。又同是直木獎淪落人:東野圭吾五次陪跑,奧田英朗從《邪魔》開始也陪跑多次。東野圭吾在《最後致意》中提到大獎結束後,便有官方的宴會,獲獎者、落選者觥籌交錯,各懷心事。同為落選者的二人,便更是英雄惜英雄,相約共同加油,來年再戰。

  奧田英朗早期主攻社會派推理,忽然轉型寫搞笑治癒。許多讀者言之鑿鑿指出,這是受到東野的影響。不難猜測,持這種論調的讀者多半是東野的粉絲。《精神科的故事》系列第一部《在游泳池》脱穎而出,成功入圍直木獎。接下來的《空中秋千》更是大獲全勝。他在特立獨行的文學路線上,快馬加鞭,越走越遠。 “精神科的故事”迅速成為超級IP。先是動畫《變態怪醫Dr.伊良部》問世,而後改編的電影《在游泳池中》,導演三木聰加小田切讓的號召力大獲好評。待到《空中秋千》問世,由師奶殺手阿部寬飾演。

  再回到故事的開頭:這小白書《精神科的故事:空中秋千》連同它的姐妹書《精神科的故事:在游泳池》現在引進了中國。編輯們一度很擔心——在韓國暢銷的都市解壓小説,能適應中國的水土嗎?畢竟兩個國家國情太不一樣了。

  事實證明可能是多慮了。歡迎奧田英朗的人好像還不少。

  有人説,伊良部醫生的治療方法是天馬行空的怪才。來看病的人並不是真的患者,只是被一種執念迷住了雙眼,像是雨天被困在車站的行人,也許只要有人給一把傘,就能再次踏上旅程。而伊良部醫生,就是那個在車站一邊淋雨一邊兜售雨傘、分發雨衣的怪人。又有人説,奧田英朗就像清流中的一股泥石流,一羣東野圭吾中的一位傅園慧,閲讀他的時候是一種頗為奇妙的過程,先是爆笑,繼而陷入深深的脱力感,最後感覺咔咔作響的身體忽然放鬆下來。

  因為,我們都太焦慮了,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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