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慧燕,之前我在國內一家服裝品牌做了十年的設計師,那時候做服裝設計,都是先看國際市場,再去韓美等地買板,兩個月就能“設計”出兩百多款。後來,我覺得這樣做下去非常空虛,也很難找到成就感。2014年,我毅然決定放棄這個月薪幾萬的工作。攝影:張志韜/南方都市報
放棄這份高收入工作,最先是先生薰陶了我。先生從動漫行業停下來,全心投入甲骨文研究,從他的狀態中我感受到,做時裝不斷在被別人趕着走,內容不斷被推翻,每天加班加點做出來的東西,很容易就變庫存。2013年,服裝市場比較低迷,很多服裝品牌因為雷同性太強倒閉。
結束工作“清零”後,我開始嘗試先做男裝。這個出發點很簡單,就是“先讓我先生有衣服穿”。我先生一直和我講“中國人應該穿什麼樣?”這個問題涵蓋的面比較大,於是我就開始從某個形象出發,思考像我先生這種喜愛中國文化的男人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
我做男裝設計是從零開始,畢竟以前是做女裝出身,另外和以前不同是,男裝的版型、用料也是全新的。不過當第一件衣服做出來的時候,先生穿着很是喜愛。現在,除了他的衣服都是我做的外,身邊很多朋友的衣服也是出自我手。
生活節奏就這樣慢了下來,我開始喜歡耕作,在院子裏種花種菜種菜。我和先生還在黃埔村租了兩片地,一片他種稻田,一片我種蔬菜。在這個種植的過程中,一次偶然的閲讀,我發現了植物染。
出於好奇,我開始根據書裏的記載去藥店買藥材動手染布,一開始經常失敗。
為了掌握更多的技藝,我跟着一個順德的姑娘學習植物染技法。學了基本的方法之後,我回到家,先從做女性喜歡的配飾——圍巾入手。
先生也很支持我,他説做這個東西最起碼是和我目前的生活狀態是和諧的。植物染很個磨人心性的活,熬煮植物溶液、配色、染布、再固色,每一塊布料都得經歷這樣的過程。我倒是很享受這個過程,勞碌並快樂着。
我的院子是我的工作基地,這間小院有着悠久的歷史,説起我和房屋主人的機緣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自從做植物染研究之後,染布、晾曬都在院子裏完成。由於染好的圍巾不能夠直接暴曬,光線不僅會傷害到布料,跟重要的是會影響顏色的穩定,因此樹蔭是對晾曬着的植物染圍巾最好的保護。
我研究植物染喜歡追根溯源,從古籍中尋找靈感。據記載,在清朝,植物能夠染出的色達六七百種,每種顏色都有對應的名字,比如牙白、緋紅、青碧。但易上色的植物不超過十種。我發現很多人染色是為了得出那個色而去“熬湯”,這個方法我也操作過,但這樣得出的顏色很容易髒。
後來我看《天工開物》,學習了裏面記載的古法套色。植物染中很難找到染綠色的植物,為了得出這個顏色,我就應用不同比例的黃色套不同比例的藍色,這些都能得到不同的綠色。這不是我的個人智慧,而是祖先的智慧。我希望更多人認識它們、瞭解它們,有興趣還能學習它們。
為了找到更多的染色方法,我和先生還專門去少數民族聚居地學習,在鳳山,那裏漫山遍野都是能夠染色的植物,他們的先天條件非常優越,還有非常寶貴的布染經驗以及各種美感的織物。但是,有一個問題,他們不會去很好地利用那些條件,只是按照祖輩傳下來的去做,不敢嘗試。
我希望他們能夠將自己的東西帶進現代社會,為都市生活添彩。中國積澱下來的財富需要傳承,傳承不是説就是按照古法做出來自己留着,而是得讓它們走出閉塞狀態。我做植物染,做這些美的東西有一個出發點,就是它們會容易被人們接受被使用,只有這樣,它們的美才得以被知曉、被傳播。
現在我也會開植物染體驗課,學員在一兩個小時內就能掌握這個技藝,也就是説,植物染的技法是簡單的,每個人都能操作。很多學員還會帶着孩子來,小朋友也能夠在短時間內學會如何去染一條絲巾。
當植物和空氣發生反應,將顏色作用在織物上,這個神奇的過程會令人喜悦。如今,植物染有越來越多的人在推廣,這是件好事。
等圍巾的開發更成熟之後,我想繼續研發女裝。我比較明確一點,就是做的衣服一定先是自己喜歡的。很多朋友都為我着急,問我怎麼不做推廣。我説,我連做研究的時間都不夠啊。以前賺幾萬塊都不滿足,現在做這些,雖然賺的不多,但是喜樂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