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豆瓣一刻:詩|不得眠記(外一首)

由 合永順 發佈於 休閒

  《不得眠記》

  夜中乍醒如還魂。

  對窗似攬鏡,照見皮下骨,

  照見葱鬱時策馬馳歸。

  曾握鞭揚沙的手指不受驅使,

  蝸行拂過額前幾縷髮。

  慶幸著凋敗只在局部發生。

  一根煙在指間行將熄滅,

  呼吸懸於一線,末端系著鐵千斤。

  晴空朗照,女人安靜如覆雪的樹。

  在她的懷裏,我自縛手足,便打敗了時辰。

  火舌的巫諭和父親的淚再無法打動我。

  持刀兵者作眾山匍匐,嗡聲如氣泡。

  魚蟲乘風起,唯有她的懷抱,安穩不動。

  我們敲打瓷器,哭泣著親吻了彼此,

  歌唱這場脆弱的凱旋,直至日暮。

  差一點,或者晚一刻,

  就徹底敗了。

  如新死之鬼憶起陽世未盡願,

  念想生髮雖剎那,已是雷火加身。

  佇立橋頭,望見那宮女端坐,

  更漏聲裏懷著警惕如滿揣希望。

  月芒似箭刺透城墻。她仰面向天。

  觸到虛空中垂着的套索。

  從此,你一生夢過的路都生出鹽柱。

  《須臾箭,雨時有寄》

  鉛雲下降,

  路人相繼撐開了傘。

  紅燈在前方攔下數道喘息。

  類似的停與奔都像極流亡。

  地鐵的光線像海。

  摩西的行伍在通道里穿行,

  玻璃代替身體為他們擋住水。

  兩種目光互相指認虎鯨的尾骨。

  報紙,新築的工事,

  讓爆炸只在毫釐間發生。

  許多人站着,像站在針上的天鵝。

  我低頭看着我的腳,

  想着星盤和珊瑚。

  重複的夢磨去了蒿草的隱喻。

  欺枉旋踵間,我找不到一塊巨石,

  找不到一點丁零的碎片。

  我還站着,睜着眼。所有的動作。

  在等待你撕開昔日的讖語:

  “刺客藏器十年,一夕間千里奔襲,

  取敵於咫尺。”我活得接近忍耐。

  想用積年累月換取你的須臾箭。

  看天時,我常覺得自己置身海底。

  我被拋棄了。水扭曲了雲裏的巨獸。

  雨如同碎石砸落。我站着。

  無力刻畫災難。和人羣湧出。

  聽他們談論新的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