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一條微博在網上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微博的文字內容寫着：“今天我以牛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數學建模專業畢業了。學海無涯，未來的我，還會繼續在牛津，攻讀數學博士。雖然，拿到了牛津兩個的獎學金博士offer。可是，依舊不得不承認，華人女性在數院真的是，少數又少數羣體……”並配以一個女孩身着學士服，在牛津校園內參加畢業典禮的視頻。
這則微博內容引起了很大爭議，其中不乏許多大V賬號的嘲諷或質疑。紅星新聞記者看到，該條微博下面的轉發評論區充斥着：“數學建模最多是個專業，不是系……”“這又是什麼媛？”等，甚至微博粉絲289萬，認證為“熱門科學科普博主”的大V“賊叉”公開表示，“就隨便出個本科生的題，原po做一下吧？”並附上了手寫的一道數學題……
↑引發爭議的微博
紅星新聞記者看到，這則引發爭議的微博是由暱稱“katekate朱朱”的賬號發出，截至記者發稿，該微博博主有超過47萬粉絲，賬號中除了分享自己在牛津的校園生活之外，也經常發佈一些身着華麗禮服、JK制服或奢侈品包包等照片。
公開資料顯示，該博主名為朱朱（化名），10歲從學校退學，在家自學；16歲進入牛津大學，成為當屆最年輕的華人女學生；牛津大學數學本碩畢業後，先後進入摩根和高盛等全球頂尖投行工作；2020年再次回到牛津，在數學建模與計算科學專業讀二碩，今年畢業，並收到牛津大學博士生的offer……
↑朱朱畢業照
朱朱在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因為這條微博，她這幾天受到了突如其來的網絡暴力，“我的個人生活受到嚴重影響，”朱朱説，“我的手機號、地址等個人信息被髮布在網上，我家的車庫門也被人打開。”這雖然不是自己第一次遭遇網暴，但卻是影響她個人生活最嚴重的一次。朱朱説，其中最讓她受傷的是，“很多人（在我回應後）不再質疑我是數學博士的身份，轉而開始討論我微博上的風格不符合一個數學博士的形象，説我會在學術圈‘社死’。”
微博初衷：想給未能參加畢業典禮的父母看
關於為何要發佈這條微博，朱朱告訴紅星新聞，原本她邀請了父母和一些家中長輩來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但後來因為父母身體不適無法來到現場。為了與父母分享這一刻，她才將畢業典禮制成了視頻，“我做好視頻後發的第一個對象就是我家的長輩羣，因為這是做給他們看的。”
朱朱説，“3月14日學校有派對，又剛好是‘國際數學日’，我就想説既然視頻都做了，我就想選擇這天把它發佈在網上，我覺得更多還是一種私人分享的性質，分享給我的粉絲。”
視頻發佈後，給朱朱帶來了意料之外的衝擊。
接下來的這幾天裏，網絡中質疑聲席捲而來，不少學術圈或金融圈的微博大V紛紛質疑微博內容的真實性，紅星新聞記者看到，質疑的留言寫道：“數學建模系，第一次聽説”“數學建模最多是個專業，不是系，編的時候能不能專業點……”“這又是什麼媛？”等。
↑圖據朱朱微博
朱朱告訴紅星新聞，“當這個事情在國內網絡上擴撒和發酵的時候，是英國的深夜，我都在睡覺，一覺醒來才看到我的微博裏湧入了很多惡評。”朱朱説，“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被質疑。”朱朱説，“其實質疑聲一直伴隨着我的成長，經常有人質疑我的樣貌或者風格，也曾被質疑女孩子到底能不能讀博，甚至經常我説自己是牛津大學數學專業的，就會有人大吃一驚。”
因此，在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她一開始並沒有非常介意，也不打算做出任何回應，“因為我自己的微博就是用來分享的，那我也知道分享的同時就承載着被人評論的風險，這些發佈惡評的人可能並不瞭解我，而且他們説的也不是事實，所以我沒有很難過。”
輿論發酵：從質疑學歷到議論其個人行為風格
隨着輿論地不停發酵，朱朱漸漸感受到了壓力，“後來我看到一位教育圈的大V博主也對我發出了質疑聲，這位博主是我在申請博士的時候關注了的教育博主，他是我在互聯網世界裏比較仰慕的老師，而且他並不是針對我的學歷質疑我，而是説我微博的風格很像微商等，這讓我比較難過。”
↑朱朱發佈的系主任評語 圖據朱朱微博
因此，朱朱公開回應了質疑稱，“我確實是本科牛津數學系，碩士牛津數學建模（全名叫數學建模與計算科學）畢業的”，並曬出了自己牛津大學碩士生的官網截圖、獲得年級第一成績的系主任評語和教授祝賀信截圖。“但是我發現回應以後就沒有消除任何的誤解，質疑聲也沒有停過。”
微博粉絲289萬的數學領域大V“賊叉”公開表示，“就隨便出個本科生的題，原po做一下吧？”並附上了手寫的一道數學題。
↑朱朱微博
“當時我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是英國清晨七點多鐘，我正在做運動，看到這道理，我第一反應就是‘這道題我會做，是我大學時的內容呢’。”朱朱説，自己在做那道題的時候，沒有覺得憤怒或者被冒犯，“我覺得我做那道題的動機和自證是沒有關係的，因為我即使做不出來，這不能説明我就不是博士生，而我做出來，也不能證明我就是博士生。”
朱朱説，後來想來，覺得自己回答那道題其實也有很大的風險，“如果我做錯了怎麼辦？如果我做了，但是對方把那則微博刪了怎麼辦？或者説即使我答對了，但是對方就一口咬定我錯了怎麼辦？畢竟微博上不是所有的網友都學數學，而且對方是大V數學博主。”
↑圖據朱朱微博
大約一個小時後，朱朱做完了這道題，她把答案發在網上，並附上了解題思路，“我做完題以後感覺挺開心的，做題的過程也很愉快，我當時只是單純地去享受了那一個小時的做題過程，而這位大V也給出了比較中肯的評價，我當時以為整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但這場風波依然在持續發酵，並逐漸朝着更極端地方向發展。“有人把我的簡歷、住址、手機號等發到了網上，或者去把我微博裏也許是十年前説過的一句話，截圖下來質疑，我的郵箱裏也湧入了騷擾郵件。”朱朱説，其中最讓她受傷的是，“很多人不再質疑我是數學博士的身份，但卻轉而開始討論我微博上的風格不符合一個數學博士的形象，説我會在學術圈‘社死’。”
面對壓力，朱朱選擇了向自己的導師傾訴，“我的導師是一位女性，她告訴我千萬不要自責，我並沒有做錯，她同時也幫我找學校的IT部門介入處理，也幫我找到了警方以及牛津大學的緊急事件心理疏導部門。”
回應質疑：我沒有簽約任何經紀公司
紅星新聞記者看到，朱朱的確活躍在網絡平台上，其微博粉絲接近50萬，小紅書平台粉絲9萬。其兩個平台主頁的簡介上都寫着：15歲錄取牛津大學，牛津全獎數學博士生，20歲就職摩根大通，前摩根大通資產管理，前高盛投資經理……
她網絡平台上分享的日常裏，許多標題都與牛津二字相關，除此之外也會發穿着JK制服在牛津校園內的照片，也有身着時尚禮服或拿着奢侈品包包，或出入米其林餐廳的照片。
↑朱朱小紅書頁面
朱朱告訴紅星新聞，“我的微博和小紅書都沒有簽過公司，都是我自己的個人分享。”面對“網紅風”的質疑，朱朱坦承，“我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我喜歡財富，喜歡好吃好玩。但是我更喜歡數學。數學是1其他的都是0。我在社交媒體展現的一面，更多是社會定義成功的樣子，我沒有完全真的做自己，我也會花上十幾分鍾精緻修照片，p掉每一條皺紋，就像我花十幾小時調整論文每一次詞句。”
↑朱朱微博
這次網絡風波讓朱朱產生了思考和反思，“我現在變得不是很確定，我現在這個風格是不是真的錯了，或者説不適合我。”
未來：願繼續留在學術圈 將來打算回國發展
朱朱告訴記者，20歲後畢業，先後進入摩根大通和高盛工作。7年後，27歲的她放棄了這一切，重返牛津大學繼續讀碩士和博士。
“做出這個選擇，是出於我的愛好，也是一種對數學的理想主義。”朱朱説，在自己野心勃勃進入金融圈後，她很快變感覺到了迷茫，在投行的行業框架下，她覺得自己所做的工作都是重複且瑣碎的，她覺得自己的視野被眼前的瑣碎桎梏，看不到更遠的地方。她表示，自己離開牛津後，一直很想念在那裏的同學朋友，想念那種純粹的學術氛圍，因此，她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金融圈，回到了牛津校園。
關於未來，朱朱告訴紅星新聞，“我愛數學，如果有可能的話，我肯定願意繼續留在學術圈，然後成為我導師那樣的人。”至於更長遠的計劃來看，朱朱表示，她希望將來能夠回到國內發展，“我知道前路很長，希望有一天用自己所學，為國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那才是真正值得被記住的東西。我希望自己這段話永遠保留在這裏。”
紅星新聞記者 沈杏怡
編輯 張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