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論中國武俠片中,被嚴重低估最嚴重的電影有哪些?那麼《劍雨》當有一席。
它沒有《天龍八部》那麼宏大的家國大義,也沒有《俠客行》裏的蓋世神功。
但它為我們講述了一個更帶煙火氣的故事,讓我們以今人的視角看那個更像我們夢中快意恩仇的江湖。
這場《劍雨》一直下了十年,從最開始上映時的票房慘淡,到慢慢的被越來越多的人們所喜歡。
它不同於從前的武俠套路,對愛情、人性、仇恨、生死都做出了以往電影中從未有過的詮釋。
其實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江湖。
尤其對80、90後而言,我們都曾幻想過自己就是那白衣仗劍的瀟灑劍客,手持三尺劍,快意斬恩仇。
只是後來長大了,我們封印了自己的蓋世武功,奔赴向現實生活。
“什麼是江湖”?一百個人有一百種看法。
而《劍雨》導演蘇照彬看到的是眾生皆苦,唯有自渡。
所以在這部電影中無情者便是無敵,有情者渾身破綻。
主角細雨是一個殺手,殺手不能有破綻,那便只能無情,在這江湖中以殺止殺,以死換生。
八百年前天竺僧人羅摩東來傳教,因其生前有大威能,死後遺體也在被人搶奪中分為兩份。
傳説誰能得到羅摩遺體,誰便能夠練成絕世武功。江湖中因此事風波不停,人人都想天下第一。
細雨是殺手組織“黑石”的第一刺客,在黑石襲擊藏有半具羅摩遺體的當朝首輔張海端家時,卻帶着半具羅摩遺體遁走。黑石首領轉輪王大怒,發佈對細雨的追殺令,引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僧人陸竹為終止江湖紛亂,找到細雨,希望能夠勸化她交出羅摩遺體,放下手中劍開始新的生活。
兩人糾纏三月,細雨心如磐石,但陸竹武功高出細雨太多,她沒有絲毫辦法。
在這三個月的糾纏中,兩人漸漸互生情愫,可能這時的細雨無法明白,陸竹愛她太深。
陸竹傳她避水劍中未學全的四招,最後一招細雨一劍貫穿陸竹。
他故意赴死,希望用生命來感化細雨。他覺得她就是自己的禪機,禪機已至,那便生死無懼。
他對細雨説:若你能放下手中這把劍,我願是你殺的最後一人。
這就是他説的“禪機已到”
陸竹的死,終於打破了細雨心中的磐石。她放下了手中劍,找高手為自己易容。
隨後又將羅摩遺體送往陸竹説的雲河寺,請教主持何為“禪機已到”?主持為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阿難對佛祖説: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經過。
陸竹便是那個阿難,甘願受情劫之苦化身石橋,只為助細雨出苦海,從此安心。
老主持最後告訴她:”禪機一過,緣即滅矣“。這句佛語也點醒了細雨,如要新生,那麼就是此刻。
從此江湖中少了一個殺手“細雨”,多了一個賣布的民女“曾靜”
賣布的曾靜,隱於市井,沒人知道她曾是令江湖動盪的“細雨”,她此刻只是一個普通人。
城中驛站的馬伕江阿生這時漸漸闖入了她的生活,時常在她的鋪子前轉悠,卻不敢表露心聲。
曾靜經過觀察,這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能吃苦有力氣,最重要的是真心喜歡自己。
她上山問雲河寺的老師傅“我還能嗎?”她始終為陸竹的死耿耿於懷,無法忘卻。
老主持拿起戒尺拍了她的背一下。
有何不能?逝去者已洋洋灑灑於天地間,不要回頭也不要留戀。趁你還能感受這個世界時,就去盡情感受。
於是曾靜與江阿生終於成了親,這個殺手也終於有了一個家,從此與柴米油鹽為伴。
細雨用一條人命和一張面孔,變成了曾靜,可這座江湖並沒打算放過她。
《笑傲江湖》中東方不敗曾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次偶然夫妻二人遇險,細雨無奈出手,暴露了自己的武功,也引來了黑石組織。黑石首領轉輪王告訴曾靜,只要取回羅摩遺體,便放過他們夫妻二人。
曾靜是已放下屠刀的細雨,不想再後頭。
刀光劍影過後,曾靜還是被轉輪王打傷後逃回家中,而黑石也尾隨而至。
江阿生看着被打傷的妻子説道:娘子,看來這次你闖下的麻煩不小啊……
他問面對來勢洶洶的黑石眾人:我老婆是你們打傷的?説話間,從屋內地磚下抽出了塵封已久的劍。
原來江阿生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他與曾靜都是易容後重生的人。
江阿生解決掉所有黑石殺手後,看着殺手留下的避水劍,他陷入了沉思。
他認得這把劍,這把不應該出現在其他人手中的避水劍,它屬於那個當年滅他滿門的殺手細雨。
江阿生在成為江阿生之前,叫張人鳳,是當年因羅摩遺體被黑石滅門的首輔張海端之子。
家破人亡後,張人鳳也易容換貌隱姓埋名,暗中調查黑石,希望能報殺父之仇。
避水劍出現在不該擁有的人手中,而黑石興師動眾追殺自己的老婆,她到底是誰?
江阿生找到轉輪王,約定雲河寺一戰,否則再見不到羅摩遺體。誰也不曾想到,轉輪王是太監,他一直認為羅摩遺體可肉白骨,補殘缺,這是他重新成為男人的唯一辦法,他不得不去。
江阿生赴約前,囑託神醫李鬼手,若他回不來,不要告訴曾靜他是誰。
如此去不回,那就讓這段恩怨就此埋葬。
江阿生在雲河寺中找到了寫有曾靜名字的墓碑,打開後發現了細雨的畫像,也最終確定了妻子的身份。
面對隨後趕來的妻子,他最終説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不叫曾靜,她是細雨。
他也不是江阿生,他叫張人鳳,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當年逃過一劫後被神醫李鬼手所救,同曾靜一樣易容換貌,也因此得知細雨易容後藏身市井。於是他接近曾靜暗中調查,想要將黑石一網打盡。
曾靜問他,你有沒有真心對我過。江阿生一口回絕:都是虛情假意。
他本有無數次可以殺她的機會,可這一次還是放過了她。他説:若先父知我殺一弱女子,必死不瞑目。
曾靜得知一切後,她點了江阿生穴道,喂他服下龜息散,隨後又把匕首刺進江阿生右胸。
曾靜説:你的心是不會停的,我死以後,你帶着錢離開京城,找個老婆,讓她幫你生個兒子。
她要了結恩怨,便放倒江阿生,佈下疑局,獨自等待轉輪王。
她虧欠江阿生,便欲與轉輪王同歸於盡,給江阿生孝義一個交代。
如果一定要有人要面對轉輪王,面對未知的生死,那麼由我來吧。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往事,都將在今晚、此地雲散煙消。
轉輪王果然前來赴約,插在江阿生身上的劍也果然騙過了他。
曾靜就站在轉輪王的面前,江湖的殘酷就在於這裏,不是你想逃便能逃的掉。
命運最終還是安排了這最終的一戰。一個是為了自己重新成為男人,一個是為了了結所有孽緣。
面對曾經的師傅與首領,曾靜不敵。轉輪王使出避水劍中未曾教過她的四招劍法。
可他不知道的是,陸竹早已將這四式劍法和破法傳於當年的細雨。
於是師傅最終死於徒弟的劍下,死於自己的避水劍法,最終也沒有實現重新變成男人的願望。
曾經的殺手細雨,如今的曾靜,也因傷勢過重倒在了她的丈夫身旁。
當温暖的陽光再次照進雲河寺這座古剎,一座座殘破的石碑,表明着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決鬥。
幾個時辰後江阿生醒來,他踉蹌着爬向自己的妻子,他昨晚眼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悲痛欲絕。
他説從沒對曾靜動過心,都是虛情假意。可相伴過那麼多日日夜夜,怎麼可能不動心。
也許是上蒼垂憐,曾靜傷勢雖重,但尚有氣息。
有人説人生最幸福的兩個瞬間,便是失而復得和虛驚一場,那麼此刻的江阿生便是最幸福的人。
在朝陽的照耀下,他抱起妻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我們回家”。
曾靜:“回家之後,你寫一封休書給我吧”。
江阿生:“説什麼傻話,以後的路還長呢……”。
所有前塵往事,已於昨夜煙消雲散,世上再無張人鳳和細雨,只有馬伕江阿生和他的娘子曾靜。
我們都曾想象過江湖是什麼?人生又是什麼?來到這世上,要如何過這一生?
人人都有自己的劫要渡,陸竹的劫是細雨,細雨的劫是江阿生,而轉輪王的劫是他過去的自己。
有時候我們想要逃避某一件事,卻發現它從不曾離去。有時候雖萬般不捨卻又不得不放棄。
什麼是包容?什麼是放棄?什麼是珍惜?也許只有失去之後才會懂得,就像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生的含義。
在這場貌似江湖恩怨的《劍雨》中,求者不得,逃者無路,到最後都要坦然面對自己的劫。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一位陸竹,甘願化身為橋。渡過了得新生,過不了便毀滅。
正如徐克的《笑傲江湖》所道:“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