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到我國經典文學作品改編的影視劇,那麼便不得不提87年的劇版《紅樓夢》。
這部由王扶林導演集合眾多紅學家、建築學家、歷史學家等專業人士精心籌備五年的電視劇,至今仍是不少人心目中難以超越的神話。
將四大名著中最有藝術之美的一部搬上銀幕,對劇組的工作人員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曹雪芹筆下的人物千姿百態,各有風情……光是為了找到合適的演員,前後便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其中,由鄧捷扮演的王熙鳳,一雙媚眼千迴百轉、嬌俏動人,舉手投足間無不展現着風華絕代……把原作那八面玲瓏、精明潑辣的性子盡致展現,不知驚豔了全國上下多少觀眾。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貢獻了如此精湛演技的鄧捷,僅僅是王熙鳳的“替補”演員,當時被劇組工作人員們一致認可的“王熙鳳”,則另有其人。
這是一個已經讓人感到些許陌生的名字——樂韻。
對於那些不怎麼關注娛樂圈消息的人而言,提到樂韻,除了棄演王熙鳳,有所瞭解的大概就是她十分悽慘的結局:
她從香港的高樓大廈一躍而下,將美麗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8歲。
1.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這便是曹雪芹筆下的王熙鳳。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啓笑先聞,活脱脱一個高貴豔麗的美人。
再看時年17歲的樂韻:微微上挑的眉尾,豐滿精緻的嘴唇,大而有神的丹鳳眼內勾外翹、顧盼生輝,還有着迷人的酒窩。
只需亭亭玉立一站,便能感受到她的周正、大方,在這之中,又兼具張揚之美。
光看外形條件,樂韻毫無疑問是王熙鳳的第一人選,在她的光芒籠罩之下,其他想要角逐王熙鳳的演員都顯得黯然失色,當然,也包括將近30歲的鄧捷。
從年齡上來説,鄧捷並不佔優,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看起來又瘦又小,與原作中的“風騷”相去甚遠。
作為競爭者,鄧捷的耳邊總是不乏劇組眾人對樂韻的誇讚,這讓她倍感壓力。
攝像師李耀宗更是直截了當地對鄧捷説:“你各方面的條件,都比不上樂韻,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
聽了這樣的評論,鄧捷自然心有不忿。
然而,在看過樂韻的試妝後,那渾然天成的風采與神韻,令她只能心服口服地去研究王熙鳳身邊的丫鬟“平兒”的台詞。
年輕貌美的樂韻,就是如此優越得令人豔羨,成為了大家公認的“王熙鳳”,成為那顆最備受矚目的明星。
但是,換作誰都也想不到,她將會在十年之後——在《紅樓夢》已經紅遍大江南北之時,於28歲的芳齡香消玉損。
這一切的源頭,還要追溯回她的家庭。
2.
1967年,樂韻在上海出生,家中還有一個弟弟。親生父親早早離開了,她由母親獨自一人養大。
母親是一位沒什麼名氣的越劇演員,單身撫養兩個孩子的壓力與艱辛可想而知,為此,她們一家人的生活十分拮据。
好在樂韻乖巧懂事,長得又盤靚條順,非常給母親“長臉”。
樂韻的母親也深知自己的女兒美麗動人,並引以為傲。
只是,她這份驕傲,逐漸成了一種“虛榮”。
她從緊巴巴的生活費裏摳出許多,去給樂韻報名舞蹈班、禮儀班、上戲劇學院。
目的不是培養女兒的修養與情操,讓她做一個內外兼修的美人,而是指望着樂韻總有一天能憑藉美貌,帶她飛黃騰達。
功夫不負有心人,樂韻母親的努力有了十分顯著的成效。
16歲時,專業成績優秀的樂韻就得到了出演電影《大橋下面》的機會。
即便角色不大,鏡頭不多,終究也在銀幕上露了個面。
況且,條件好如樂韻,只需要有展示的機會,邀約便會紛至沓來。
很快地,她收到邀請,接連出演了《橋龍飆》與《相逢在大篷車上》。
在電影中,樂韻的風采甚至一度壓過主演。
當時全國最火的娛樂雜誌《大眾電視》不想錯過這顆明日之星,特地為樂韻寫了一篇專訪。
至此,樂韻在娛樂圈闖出了一些名堂,讓《紅樓夢》的導演王扶林留意到了她。
3.
通過幾輪海選與試鏡,王扶林對樂韻那叫一個越看越滿意,幾乎已經欽定她出演王熙鳳。
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被所有人看好的樂韻,竟然自願放棄了這個角色。
究其原因,她給出了這樣的答覆:母親認為王熙鳳個性太潑辣強勢,最終又落了個悽慘結局,怕演完以後給全國觀眾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後不便於嫁人。
這樣的理由現在聽來有些荒謬,但早些年間,觀眾確實還分不太清楚演員與角色之間的邊界。
彼時,樂韻年紀尚小,演藝方面的事還需要母親許多操辦,如此一來,母親的擔憂也就不無道理了。
雖然十分遺憾,但王扶林選擇了尊重她們的意見。鄧捷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因此得了機會。
不過,即便如此,王扶林對於樂韻還是十分器重,他不願錯過無論是演技還是外貌都驚豔過人的樂韻,又向她發起了出演尤三姐的邀請。
但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87年版《紅樓夢》的演職員表裏,並沒有樂韻。
而且,她的談論度也日不如前,就此漸漸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中。
被所有人期待的樂韻,到底為什麼要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呢?她在這之後又悄悄去了哪裏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一個名叫羅烈的港圈影星了。
4.
1972年,樂韻才五歲出頭的時候,羅烈便已憑藉着一部《天下第一拳》,身價飆漲至一萬多元一天,可謂是70年代港圈當仁不讓的炸子雞。
可僅僅是金錢,已經不能給當時的羅烈帶來滿足與享受。
於是,他揹着自己第二任妻子唐嘉麗,在外面搞出了些沾花惹草的勾當。
不知道是命運弄人,還是早有預謀,年紀輕輕的樂韻就這麼在《紅樓夢》劇組海選期間,遇見了功成名就的羅烈。
而羅烈也對美麗可人的她一見傾心,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對於42歲、已入不惑之年的羅烈來説,俘獲一個未經世事閲歷極淺的女孩,實在是再不過易如反掌之事。
他稍微地打聽了一下樂韻的家庭背景,又瞭解了一通她的興趣愛好,再表現出財大氣粗的模樣,樂韻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全然不顧羅烈的年齡已可以當自己父親的事實,樂韻説什麼都要跟着羅烈去香港。
倘若説那時的樂韻不滿18歲,心智沒有發展健全,那麼作為監護人的母親,總該規勸一下自己的女兒吧?
但樂韻那位本就指望着自己的女兒能傍個有錢人、甘願她當一隻金絲雀的母親,又怎麼靠得住呢?
她一聽到羅烈許諾:“去香港保準比內地賺得多”,二話不説就同意了。
推動着樂韻放棄了自身努力爭取來的、出演“王熙鳳”的機會,轉而把希望寄託在一個外來的羅烈身上。
此舉,無疑是把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往滾燙的火坑裏推。
5.
羅烈把樂韻帶到香港之後,便開始玩起了“金屋藏嬌”的把戲。
他將樂韻安排在一棟地處偏僻的華美別墅裏,衣食住行一手包辦。同時,也肆意地在這棟囚牢裏消遣着樂韻的青春。
兩人確實過了一段如膠似漆的日子,可好景不長,樂韻很快便提出了結婚,此時的羅烈發現紙終究包不住火,才向她坦白了已婚的事實。
遲遲得知做了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樂韻又羞又惱,衝着羅烈大鬧了一通。
如果這時樂韻選擇及時抽身,那麼事情的後續,大概也不會發展得如此難堪。
但可惜的是,那時的她已經被羅烈的花言巧語深深矇蔽,根本沒有想着離開。
為了安撫樂韻的情緒,羅烈把她介紹給嘉禾公司,讓她在港片裏出演角色,樂韻就欣然接受了。
然而,樂韻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姑娘,學不會語音語調相差甚遠的粵語,只能在電影中出演一些小小的配角。
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影視仍處於黃金期,比樂韻更加漂亮美豔的女演員一抓一大把:關之琳、王祖賢、李嘉欣、張曼玉、林青霞……
所以,光憑“美貌”,並不足以讓樂韻在香港闖出什麼名堂來。
更雪上加霜的是,樂韻的存在被羅烈的老婆唐嘉麗發現了。
據説,這位性格剛烈的原配直接來到別墅,狠狠扇了樂韻好幾個巴掌,把她趕出了豪宅。
見勢不妙的羅烈立刻調轉舵頭,撇清了自己的責任,光速回歸家庭“歲月靜好”,也不敢再向樂韻提供資源了。
樂韻被轟出別墅之後,只能在物價高昂的香港租房子居住。
此時的她要是能夠及時清醒,回到內地,或是拉下臉面求人給份工作、及時止損,那麼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但樂韻非但沒有做好回去的打算,也沒有放低姿態尋找機會。
甚至,她還做出了一個錯上加錯的決定——去找羅烈鬧事、去糾纏他的家庭。
但跟羅烈並無法定婚姻關係的樂韻,去了也是吃啞巴虧,還被警方給予懲處。
樂韻與羅烈唐嘉麗夫妻徹底鬧掰,她“插足”別人婚姻的事,漸漸變得人盡皆知了。
6.
1995年,樂韻的母親抱着滿心期待來到香港。
她本打算來體驗一番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上流生活,卻被女兒所面臨的沉重現實深深地打擊了:沒有戲拍、租住在小公寓裏、生活落魄、還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
回想起自己欠下的賭債,兒子在外留學的開銷……這位母親氣不打一處來,對比身邊人的經歷,恨鐵不成鋼。
她看着疲憊不堪的樂韻,日復一日地重複那些傷人最深的話:“你看看某某女孩,來了香港不兩年就認識到有錢老闆,發了大財,只有你躲在家,一點用都沒有!”
“你每天怎麼回事,工作幹不好,大款都傍不上。”
不堪其辱的樂韻,終於忍無可忍地向自己的母親吼道:“我就是這樣沒用的人,最多死了吧!”
接着,樂韻的情緒徹底崩潰,轉身從13樓一躍而下,結束了28歲的生命。
如此,在內地備受矚目的新星,就這麼隕落在了香港繁華的大街上。
“白髮人不送黑髮人。”
據説樂韻死後,母親並沒有料理她的後事,只是一個人悄悄地回了上海,將剩下的事丟給香港藝人協會一手操辦。
樂韻如此短暫的一生,不像“王熙鳳”,倒像“尤三姐”——最終都在萬念俱灰之中,選擇自我了結。
7.
樂韻的悲劇,與她的原生家庭脱不開關係。
父親沒有盡到撫養的義務,是最大的失職;母親沒有真正地“教育”過她,而是簡單地把她當附庸、當花瓶。
甚至,在她最不堪的時候,母親沒有給予一星半點的她關心與支持——正是血脈相親之人那一句又一句的血淋淋話語,把樂韻逼得跳下樓去。
當然,最終的下場如此淒涼,樂韻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女孩,多少都有點討好型人格。
只為了能夠得到他人的些許“關愛”,做什麼都情願。幾乎沒有自己的主見,也沒有獨立判斷的能力。
母親的要求,羅烈的哄騙……樂韻心甘情願把自己的未來讓渡,把希望寄託於他人身上,而不是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而且,當我們理清事情的脈絡,其實不難發現,她的生活本能夠有許多轉機。
但樂韻心高氣傲,拉不下臉,非要死磕到底。
頗有幾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意。
所以,這塊曾令世人皆為之驚歎的美玉,終歸避免不了破碎的命運。
了結本該絢麗綻放的生命,只為懲罰母親餘生活在自責之中,樂韻的結局,實在叫人深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