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孔聖人學了一個習慣,無論讀書看畫,總是要能想見其人為止。從第一次在南京給妹子買了一本仇英的畫冊到最近刷完蘇博的特展,仇英的畫看了許多張,也看了許多遍。在腦子裏就是看不出一個仇英的形象來。史家筆下的仇英幾乎為零,而他也沒有像他師兄唐寅那樣留下許多坊間傳頌的風流韻事。雖然後世公舉他為明四家之一,但是甚至他的生卒年月都還要專家們在各種題跋中推敲猜測。仇英一生沒有留下一篇文字,甚至自己的畫上,也永遠只有工工整整又略顯拙劣的名款,“仇英實父制”,寥寥數筆,藏在小角落裏輕易不能尋見。這甚至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看一幅宋人以前的作品。但是大概他自己也有這層意思——我並不想讓你看到我,我只是想讓你看一幅好看的畫而已。畢竟,人是不能被規矩的,但畫卻有自己的法度。
所以仇英的作品多是在臨古。到了明代,“臨古”已經成了不移的法度。我們看沈周,看文徵明,看放浪不羈的唐伯虎,大多是“倣某某筆意”、“臨某某山水”。因為前人已經太高了,尤其是元四家更是不可逾越的高峯。有了山峯就會有讓你爬過去的山路,山路就是規矩。想象一個時代的藝術無止境的宣揚自我創作,那這個時代的格局一定貧瘠不堪,因為他們看不見高峯。
仇英拜周臣為師,周臣是當時有名的院畫家。雖然仇英拜他為師的時候,周臣已經很老了,而且生活的也很不景氣,恐怕也沒有真的教他些什麼。但他還是奠定了仇英的基調。院畫講究精細,強調對技巧的掌控,尤其要訓練“傳移模寫”的技能。甚至遇上好的老師,也許還能學些“經營位置”的奧義。雖然這些都是基本功,在傳統的藝術話語裏是沒有分量的。但是畫畫也像武術,深厚的基本功就算不配合精妙的技巧,也能一招制敵。而周臣指的路加上仇英的努力,恰讓這位少年掌握了一流的基本功,一流的基本功帶給他的是絕對的精細。一個顯見的例子就是他精湛的界畫,這是《漢宮春曉圖》和《清明上河圖》的根基(這兩卷台北故宮皆有收藏,此次蘇博所展清明上河圖為遼寧省博所藏。仇英有一個很為後人製造麻煩的習慣,會把同樣內容的畫畫上多次,這就導致同一幅畫會有多個版本),雖然這兩幅圖還有仕女、山水,章法、設色的加成,但是,就算沒有這些加成,這兩幅畫中體現的由基本功而來的精細,也足以讓仇英留名畫史了。
所幸終究不完全是這些基本功成就了仇英,否則他就要變得像張擇端一樣徒傳虛名亦或是像徐揚一樣泯沒不彰了。結識了文徵明,讓仇英完成了從能手到妙手的轉折。周臣文徵明之於仇英,就好像江南七怪和洪七公之於郭靖。我們現在可知的文徵明與仇英最早的交往見載於故宮博物院所藏《湘夫人圖》上王穉登的題跋:“少嘗侍文太史。談及此圖雲使仇實父設色。兩易皆不滿意。乃自設之以贈畫履吉先生。”那年文徵明48歲,而仇英大約20剛出頭,剛剛擺脱漆匠的出身專心學畫不久,長期和顏料接觸訓練了他對色彩的敏感。文徵明大約也賞識他這方面的天賦,所以才讓他為自己的畫設色。我不知道這次的失敗多大程度上刺激了仇英(多年之後,仇英和《湘夫人圖》的受贈人履吉先生,也就是王寵,合作了一幅《兩湘圖》,可見仇英的執念),但這之後仇英卻在用色上達到了空前絕後的高度,沒有人能把石青、石綠、赭石、太白這些顏色搭配的那麼好。仇英的畫,就算再過數百年放到你面前,你還是會被他精妙絕倫地“隨類賦彩”深深震撼。
仇英 漢宮春曉圖 局部二説到這裏就不得不説仇英的青綠山水了。在經歷了元四家之後的明代畫壇,用顏色幾乎已經成了很不高明的做法。倪瓚、黃公望、吳鎮等人在水墨山水上達到的成就使明人亦步亦趨,明四家的大宗師沈周一生獨慕黃大痴,可見一斑。但是也正是這種學古人的風氣才孕育了青綠山水的新可能。學古人,何為古人?學元人,得水墨的意趣,如沈周;學宋人,得院畫的精妙,如浙派。這是當時山水的主流,但是仇英自有想法,元宋之前尚有唐。唐人的山水是什麼樣子?如何追摹唐人的面貌得真古?在這樣的追問下,青綠山水自然就會浮入眼簾。這個答案不是仇英給出來的,是趙孟頫。
青綠山水,從李思訓李昭道父子的《明皇幸蜀圖》以降,到兩宋唯有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和趙伯駒的《江山秋色圖》堪稱佳品,而院畫則偏尚墨骨勾皴一路的淺色山水。直到錢選和趙孟頫在元初提出“復古”的主張,才開始復興青綠山水。錢選的《浮玉山居圖》、《幽居圖》獨創“小青綠”的風格,而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也頗受錢選的影響。但是,他們的青綠實在是太醜了。對,太醜了,牽強的搭配,刻意用墨色壓抑青綠的亮度。使得原本明亮、清朗、俊秀又夾含着莊重感的青綠山水被壓抑為一種文人式的扭曲。
這樣的青綠,説實話是不入仇英的眼的。他從文徵明那裏得到的是一種含蓄而優雅的風格。這是最重要的,奠定了他山水畫的格局。如果説周臣給他的基本功使他能夠在畫壇有一席之位的話,那從文徵明那裏學來的風格和佈局則使他起步就足以躋身一流。根據仇英一生的行跡,他大約沒有見過千里江山圖。但是他卻倣過《明皇幸蜀圖》,儘管仿作的內容已經大有不同。但是從他後來又以一幅淺絳山水《劍閣圖》向《明皇幸蜀圖》致敬可以看出,仇英的青綠基本是從唐人的面貌中脱出來的。這一點董其昌説的很明白:“仇實父欲突過伯駒前矣,雖文太史當避席也,必有信餘言者。”
“李昭道一派為趙伯駒、伯驌,精工之極又有士氣。後人仿之者,得其工不能得其雅,若元之丁野夫,錢舜舉是已。蓋五百年而仇實父,在若文太史極相推服,太史於此一家畫,不能不遜仇氏,故非以賞譽增價也。”董其昌三句結題。“蓋五百年而仇實父”,如今又過了五百年,卻再無仇實父。
(傳)仇英 《仿明皇幸蜀圖》三仇英的界畫、花鳥多從周臣那裏打下基礎,山水的格調彷彿於文徵明與古人之間。這些已經張起了一個大台面,足以支撐他獨步於江湖行走了。但是如果只有這些,那仇英的畫恐怕要更呆板些,或者要再多些文人雅士的刻意,最終流為文徵明的附庸。但恰是他的師兄唐寅,給了仇英一些靈動和活躍的東西,一種變動感,使之與文徵明、周臣帶給他的穩健形成了張力,對這種張力的平衡使得仇英能夠更進一步,在三家之外開出自家的面貌來。
唐寅和文徵明一樣,大仇英三十歲左右,他們都是仇英的長輩。關於他的事情,實在紛紛擾擾,不堪贅述。但自從科場舞弊案之後,唐寅的畫和他的人生一樣,走向了一種頹喪的逸趣。卻也讓他發現了廟堂之外的更大的樂趣,那就是美酒和美人。在這個世界裏,他可以放肆的運用他的才情做遊戲,而不必擔心於因言害身。這種沒有負擔的發泄其實是對自身才情的浪費,雖然在外人看來這妙不可言。
真性情有一點好,雖然是遊戲,但是筆端有感情。思來想去,我覺得這是唐寅仕女畫能夠精妙絕倫的唯一原因。雖然仕女圖可以作為春宮圖的基礎,最得民眾的喜歡,唐寅畫,仇英也畫。唐寅畫,是為了以之為笑,仇英畫,卻只是因為,你們喜歡,我就給你們畫畫看吧。但是,仕女圖的精髓還是在於表現女性優柔的美,一種莊重典雅的美。而仇英則是完整的從唐寅那裏將它筆端對女性的情感繼承而來的人。雖然我説不出仇英對女性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他卻能精妙的表現女性的優雅與柔和,這在仇英其他的生平接觸裏是沒有的,這隻能從唐寅那裏來。説實在的,雖然姜紹讚譽仇英的仕女畫“神采生動,雖昉復起,未能過也。”,但我覺得仇英的仕女畫仍未能脱唐寅的路數,且筆端感情不如唐寅因而人物形態多缺變化。不過仇英總是有優勢的,他的色彩用的更悦目,如《漢宮春曉圖》,他的細節更精細,如《搗練圖》。而這兩點往往最是人們直觀感受一幅畫好壞的標尺。
唐寅 王蜀宮妓圖 局部但是仕女畫之外的人物畫創作上,仇英卻以自己的努力擊敗了他師兄的天分。人物畫自元到明中期都是衰弱期,仇英追摹古人,往往在歷史故事畫中表現人物。因此,他的人物大多成羣出現,從蘇博特展的《職供圖》和《臨蕭照瑞應圖》可見一斑。但是這些成羣人物神態形色又各不相同,各自獨立卻能相互統一,可見仇英在佈局設計上花了很大的心思。他還對於捕捉人物行為動作的瞬間圖景相當敏鋭,能把人物寫活,這就已經不是惟妙惟肖而是栩栩如生了。蘇博特展中《臨宋人畫冊》中的《村童鬧學圖》就將孩子的調皮天真毫髮畢現的呈於紙上,而以《臨清明上河圖》為代表,無數的細節配合他精湛的界畫作為背景,使得仇英的歷史故事畫逼真傳神,將“應物象形”的技法表現的爐火純青。姜紹讚譽他的人物畫“發翠毫金,絲丹縷素,精麗豔逸,無慚古人”。可以説,仇英的歷史故事畫是他青綠山水之外的最高成就。
仇英 清明上河圖 局部周臣、文徵明、唐寅,這三個人影響了仇英三十五歲以前的藝術道路,這三個人是他的根。中國的畫家,在形容成就的時候,張嘴就是師法董巨,要不就是從范寬一路得來,再不然就是得馬夏之精華。這都是唬人的障眼法。要真的摸清一個藝術家,就要剝開這些套話,找到他的根脈。每個藝術家都可以從他最近切的時代裏找到他藝術的源頭。
四35歲之後,除了文徵明,周臣和唐寅都已經死了。仇英開始了自己的人生。他的畫在當時已經廣受歡迎,值價百金。很多富商向他訂購畫作,甚至延請到家中供養。而這些富人的支持,才真正將仇英的藝術生涯從妙境推到了神境。
除了這次蘇博特展《臨宋人畫冊》(全本為15開,展8開)之外,仇英還有《臨宋元六景》的畫冊。再比如《臨蕭照瑞應圖》、《臨清明上河圖》、《臨明皇幸蜀圖》、《臨倪瓚像》等等,仇英的很多畫作直接從古人中來,可是以他當時一介平民,如何有機遇能夠看到這麼多古畫?所以富商的供養就是仇英唯一的選擇。今天有很多人批評仇英,認為他的藝術都是為了迎合富商謀求利益,完全是以今度古,妄加臆測。古代的富人大多更有修養,願意藏收古籍字畫的大多為詩禮之家,而且是那個時代真正具有藝術鑑賞力的人。民眾永遠都會被技巧和絢爛矇住雙眼,這一點石渠寶笈的清明上河圖已經為我們證明了。仇英賣畫為生,如果一輩子交流於市井,那最高也只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二流畫家了。
以和仇英關係最親密的項元汴為例,項氏一家世代收藏,四世善畫,畫名見於史冊者比比皆是,乃至有嘉興派之稱,甚至還出了項聖謨這樣的大家。而他在書畫方面的收藏,可以輕易媲美當代95%的博物館,書法方面有歐陽詢的《夢奠帖》懷素《苦筍帖》杜牧《張好好詩帖》楊凝式《神仙起居法帖》等等,繪畫方面有韓晃《五牛圖》揚無咎《四梅圖卷》李唐《采薇圖》趙孟頫《鵲華秋色圖》曹知白《山水冊》倪瓚《竹枝卷》王蒙《葛稚川移居圖》等等。而項元汴本人亦是精於畫藝。他比仇英小20歲左右,對仇英十分尊重,很少要求仇英特意為他畫作,但卻傾其所有為仇英參考借鑑。(只是此人得了一個乾隆爺一樣的壞毛病,文章寫的爛,卻特別愛題跋,一題就是一大篇,大煞風景。大概壕氣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吧。)
項元汴 秀石幽篁正是因為在中年之後,大量的觀摹古畫,讓仇英不止勝在技巧和用色,更在畫卷中滿溢着古樸之氣,自然生出高古之妙。嘉興的項元汴,蘇州的陳官,崑山的周來鳳,這些富商的支持,使仇英的藝術開始發生質變。仇英在文徵明的格局之上,完全打開了眼界。這一時期的仇英,正如王寵的評價:“仇實父工於繪事,筆不妄下。樹石師劉松年,人物師吳道子,宮室師郭忠恕,山水師李思訓。其於唐宋名家無不模仿,其妙以一人而兼眾長......至於境界寥廓,鋪張壯麗,人物研,種種具備。豈非宇宙間希靚哉!”如此大量的追摹古畫,非但不是唐寅周臣可以奢求的,就算是文徵明,恐怕也未能有此殊福。正因如此,仇英才能力追文、唐,終至超脱於他們的格局之外,自成天地。他晚年的山水、人物,極精細又多妙趣,直通“氣韻生動”之旨。
仇英 桃源仙境圖仇英十幾歲從太倉來蘇州討生活,有幸受到賞識追從周臣、文徵明學畫,從有限的記載來看,他一輩子似乎都在兢兢業業於自己畫道的長進。慢慢的從一個“傳移摹寫”學生,打通六法,最終“氣韻生動”。而受師友影響而形成的格調加上“轉益多師是吾師”的法古精神,使他的畫能從能品直追神品。可以説,晚年仇英的長項,山水、人物確實要在明季諸家之上。就連董其昌也不得不佩服仇英這種絕對的勝利。但他接着又做出了一個精到的評價:“行年五十,方知此派畫,殊不可習,闢之禪定,積劫方成菩薩。非董巨米三家,可一超入如來地也。”董其昌的評價十分的有趣到位,但是不謙虛而且很無賴。這個不謙虛在於,他總想做如來。很無賴則在於,他拿他理想的自己去和現實的仇英去比。就好像説,我要是認真學習比你不知道厲害到哪兒去
了。還是文徵明真君子:“見仇畫方是真畫,使吾曹有愧色。”“真畫”二字,盡破後世非議。
仇英 蓮溪漁隱圖 (感謝風入松老師的圖版支持)五聊完了仇英的畫,回來説説我所看到的仇英這個人。到這裏為止,我能看到的,還只是一個沒有自卑的畫家。但這已經很了不起了。中國的畫有一個怪毛病,尤以文人畫病的厲害。那就是在你欣賞之前,你得要接受它一大通前提設定。這是以書入畫,這是畫中有詩,這是寫胸中逸氣...balabala,總之,他們就是要告訴你,這些不只是畫,而是和具有更偉大意義的事物相通的東西。他們還有一個和朋友圈裏發自拍的女孩子們很相似的地方,一幅畫明明花了半個月的工夫,但是最後掛出來之前,一定要強調一下,“某某墨戲”、“殘墨寫之”...就是和看畫的人説:“哎呀,就是隨便畫一下好玩啦~”。這就是畫家的自卑。
因為這種自卑,他們總是需要尋找外物給他們的畫做依靠。彷彿他們的畫就像是閨閣的女子,如果不能嫁給道或者德就會如暴雨中的浮萍無所依靠。但是現在解放了,婦女也可以獨立了。再回望回去,就會驚歎於仇英那純粹的自我完備的藝術人生,仇英是唯一一個純碎靠着自己的畫,而受到尊敬的畫家。他的畫中也有那些文人畫家們追求的逸趣、高雅的成分,但是與文人畫不同的是,文人畫是用畫來追求自身的逸趣和高雅,他們要用畫來向你傳達,快看到我!而仇英,只是拿逸趣和高雅來完成他的畫,他只會和你説,請再多看看這幅畫吧。他的畫後面沒有藏着自己,更沒有藏着私心。所以再怎麼努力的讀他的畫,我卻難想見他的樣子。文人畫宗師倪瓚所追求的“無我”的境界,卻在一個被強制劃出文人畫界限的畫家那裏,得到了實現。因為,當你想要表達“無我”的時候,你已經把自己表達出來了。只有徹底忘了“無我”這件事,大概才能真的“無我”吧。可憐的董其昌,卻不知道,仇英其實早已在如來地等他了。
不過仇英確實不算文人畫家吧,仇英沒有讀過書,不會吟詩作賦,更無力參加科舉求取功名。但是這恰恰拯救了一個畫家。他讓仇英安心於“無所求”的狀態,也就不會為外世聲名所累。蔣勳説科舉毀了一個官員唐寅,卻成就了一個畫家唐伯虎。我覺得他在放雞湯。科舉毀了整個的唐寅,放浪形骸的生活糟蹋了唐寅的天分,落魄的痛苦每時每刻摧殘着他的意志。他只是被矇蔽了。如果唐寅能夠有更穩定的生活,更平和的心態,以他的才情,他的藝術修為可能遠在文徵明沈周之上,乃至為明季第一人。而文徵明則與唐寅相反,功名壓抑了他的才情,他的藝術雖然高雅,卻力求中庸。他生命的激情在他將近30年求取功名卻十次落第的挫敗中被磨滅。他也被遮蔽了。只有在文徵明五十多歲好不容易被推舉為翰林待詔卻不堪排擠抑鬱而歸之後,文徵明的藝術才開始煥發光彩。而仇英完全沒有這些顧慮,在文徵明苦心謀劃科舉之業,而唐伯虎流連於花街柳巷的時候,只有仇英一個人默默地在家調配色彩,偶爾再去和文徵明還有他的兒徒們交流往來。當文徵明遭人排擠鬱郁不歡,而唐伯虎因為生計寡淡妻女抱病的時候,仇英正接受者貴客的邀請,為其隱居的兄長畫一幅《桃村草堂圖》。他的一生大約就是,在畫畫吧。
董其昌還曾有一段描述仇英作畫時的文字:“實父作畫時,耳不聞鼓吹闐駢之聲,如隔壁釵釧,顧其術亦近苦矣。”大約唯有這段話,可以助我們約略想見一下,500多年前,那個一心只看到自己的畫以至於連自己都看不到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