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種族簡史》一書
種族歧視顯然對美國各種族的收入有影響。所有各種族都曾受到過某種程度的歧視。然而,某些最有成就的種族——例如東方人——曾經比大多數其他種族遭到過更為嚴重的歧視,而猶太人的突出成就恰恰就是在幾百年來反猶太主義的浪潮之中獲得的。
美國各種族的通話過程,並非一種單行道。今天,美國社會中的不少特殊用語、食物、音樂以及文化特點,曾一度是具有種族色彩的祖傳家珍,現在卻都變成美國傳統的一部分。
ETHNIC AMERICA: A HISTORY
美國民族的形成實乃整個人類歷史上的一大奇觀。多少年來,有4500萬之眾越洋過海,從世界各大洲來到美國。他們操著各種語言,代表著世界上各個民族、各種膚色和宗教。今天,美國的愛爾蘭後裔比在愛爾蘭的愛爾蘭人還要多;猶太后裔比以色列的猶太人還要多;美國黑人的數目超過大多數非洲國家的人口。波蘭大多數主要城市的人口都趕不上美國底特律一地的波蘭後裔,而紐約市的義大利後裔則是威尼斯人口的兩倍。
美國的各種族社群,就其規模之大而言,就足以構成獨具生命力的文化群,這些文化群既不是某種“主流”模式的翻版,亦非某個國家文化的海外分支。炒麵、愛爾蘭後裔的聖帕特里克節大遊行以及非洲髮型,全是土生土長的“美國貨”。絕非聽命於外國的美國各種族社群,反而為其祖籍國培養了領導人。愛爾蘭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統埃蒙·德·瓦勒拉出生在紐約市的布魯克林,以色列總理果爾達·梅厄夫人出生在密爾沃基。一個多世紀以來,賴比瑞亞一直由獲得自由的美國黑奴的後裔統領著。
使用“少數民族”這個字眼,是難以充分描繪構成美國社會百衲衣的這些巨大種族社群的,因為沒有“多數民族”。可以辨別的最大單一種族是英裔人,可他們只佔美國人口的15%,比德裔人(佔13%)或黑人(佔11%)實在多不了多少。由於世世代代雜居混住,千百萬美國人說不清自己究竟屬於哪一個種族。
美國人民歷史演進所處的環境,與他們的數量之眾和種族之多一樣令人讚歎。美國是世界史上最大的文化—語言群體之一。從舊金山到波士頓,其距離之遙等於馬德里到莫斯科。然而,這裡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適用同一套法律,而歐洲卻分成許許多多的國家,講各種各樣的語言,並存在著相互競爭的軍事和政治集團。正因為組成美國社會的各種族人民來自世界的四面八方,這個社會的規模和凝合力就顯得更加驚人。作為一個統一的國家,美國的歷史比德國和義大利的歷史還要悠久。就面積而言,得克薩斯州比法國還大,科羅拉多州比英國還大,而義大利只相當於加利福尼亞州的2/3。美國的疆域比羅馬帝國最興盛的時候還要廣闊。
整體性和多樣性的混合,不僅貫穿今日的美國社會,也貫穿著美國的歷史。沒有哪一個種族是完全獨特的,但也沒有哪兩個種族群是完全相同的。每一個種族群都有自己的地理分佈格局,反映出他們到達美國本土時的狀況以及他們賴以為生的行業和地區的演變。甚至連美國各種族群的年齡都彼此相差很大。美籍墨西哥人和波多黎各人的平均年齡不足20歲,而美籍愛爾蘭人和義大利人的平均年齡為30歲開外,猶太人的平均年齡則超過了40歲。此種年齡上的差距不但反映了目前的生育率模式——有些種族群的兒童比例額外高——也反映了生育率模式的歷史性變遷。這種變遷造成某些種族連續幾代人在數量上的急劇變化。
在美國各種族之間,收入、職業和失業率的差別相當大,犯罪率、生育率和經營企業的比率也是如此。對這些差別的解釋是複雜的,在很多方面也是驚人的。任何一種簡單的解釋都有對不上號的地方。膚色在決定美國人的命運方面,顯然具有舉足輕重的分量,然而來自西印度群島的黑人群體掙的錢,就比來自波多黎各島的以白人為主的群體掙的錢要多,日本人掙的錢也比一般白人掙的錢要多。一個種族剛到美國時的本錢和到達時間的長短,顯然也是重要的因素,像許多“古老的家族”所顯現出的那樣,但也不盡然。猶太人來得晚,19世紀他們到達美國時一文不名,但現在卻比其他任何一個種族都要闊綽。
經濟狀況
美國各種族在收入、職業和失業率諸方面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以致無法進行籠統的描述。更何況在經濟領域也如在其他各個領域一樣,認為他們在社會—經濟方面是處於“多數民族”之下或者說處在全美平均水準之下的“少數民族”的觀點,是混淆視聽的。有不少種族群在社會—經濟地位上超過了全美的平均水準。
造成上述各種族之間的經濟差別的因素有許多。年齡是一個時常被忽視的重大因素。平均年齡不同的種族——某些種族之間的差距可達10~20歲——其年齡偏高者的比例是大不相同的,而年齡偏高的人往往集中在有專業技能及其他高收入的行業裡。譬如,美國印第安人年齡在45歲或45歲以上的人,佔其總人口的20%,而美籍波蘭人處在這個年齡段的卻佔其總人數的40%。收入較高的行業通常要求具備兩個條件,要麼受教育的時間長,要麼有長期的經驗,或二者兼具。所以,年齡偏高的種族群比年齡偏低的種族群掙的錢要多,這種現象是不足為奇的。令人莫名其妙的倒是將這些差距歸咎為某種程度上的僱主歧視或種族“無能”。若把30歲的各種族男性的收入所得加以比較,差距就小得多;而如果把年齡在30歲而受過同等教育的各種族男子的收入相比較一下,差距就更小了。
在美國這樣一個幅員廣闊的國家裡,各地區之間的經濟狀況差別很大,所以某一種族的平均收入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它的成員的地區分佈。分佈在不同地區的同一種族的各成員之間的差別,往往比全美平均收入水準與該種族全部成員平均收入水準之間的差別還要大。地區之間的差別不僅表現在收入方面,也同樣表現在諸如生育率和教育投資回報率等方面。
種族歧視顯然對美國各種族的收入有影響。所有各種族都曾受到過某種程度的歧視。然而,某些最有成就的種族——例如東方人——曾經比大多數其他種族遭到過更為嚴重的歧視,而猶太人的突出成就恰恰就是在幾百年來反猶太主義的浪潮之中獲得的。種族歧視有違於道義引起了相當大的關注,但是種族歧視與低收入是否存在同等重要的因果關係,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要鑑別目前的僱主歧視與受僱者過去在教育方面所受到的歧視,也是困難的,教育上受到歧視的後果在多少年之後仍會存在。這些複雜的問題將會在本書後面各章中予以闡釋。
教育也顯然會影響到收入。對每一個民族來說,受過大學教育就意味著收入超過全美平均水準。近年來,在家境特點相似又受過大學教育的青年人當中,甚至過去長期存在的黑人與白人之間的收入差距也已消失了。各種族之間在教育程度方面的差別很大,而且教育質量也會擴大收入的差距。那些受過大量教育的種族——猶太人和東方人——往往能就學於教學質量更好的高校、就業於要求更高、收入也更高的領域。他們躋身自然科學界、醫學界和法律界等。
美國種族在經濟方面的多樣性與在生育、壽命、犯罪、智商及酗酒這些社會特徵同樣明顯。
在整個社會里,最貧困的階層總是具有最高的生育率,所謂“富人發財,窮人養孩”。一般來說,那些收入最低的種族和黑人、波多黎各人、印第安人和美籍墨西哥人,其生育率最高,而猶太人和東方人所生的孩子是如此之少,以致難以維繫後代。另一個驚人的情況是,低收入種族當中那些較為富有的成員所生的子女,甚至比全體人口中同樣富有的人家所生的子女還要少。也即是說,收入較高的黑人、印第安人以及說西班牙語的民族的生育率都低得出奇。譬如,讀完中學的美籍墨西哥婦女,比具有同等學力的任何別的種族的婦女所生的孩子都要少,儘管美籍墨西哥人作為一個種族,其生育率比任何別的種族的生育率都要高。造成此種現象的原因並沒有這種現象的後果那樣顯而易見。
當那些經過奮鬥由窮變富的人去世而又沒有生育在數量上足以代替自己的子女時,這就意味著下一代的人還得白手起家去重複他們的奮鬥,因為他們沒有留下多少後代來利用他們的成功所造就的優勢。換句話說,低收入種族所積累起來的“人類資本”,有一部分就這樣一代一代被白白葬送掉了,使得該種族的向上流動因缺乏現金、經驗、人際交往以及其他方面的優越性而更加困難,較為富有的成員本來是可以把這些有利條件傳給他們的後代的。
由於高生育率,當固定的收入在家庭成員中分攤時,就會僧多粥少,越分越少,從而直接降低一個種族的生活水準。美籍墨西哥人的人均收入甚至還趕不上掙錢更少的黑人,就是因為美籍墨西哥人的家庭成員太多。這導致了美籍墨西哥人的住房條件和教育水平不如黑人,當然也就更趕不上美國人口的總體標準了。高生育率還和兒童智力測試得分較低有關,因為這些兒童和父母親待在一起的時間較少。在參軍時沒能透過智力測試這一關的黑人男性青年中,一半來自於有6個或6個以上兄弟姊妹的家庭。不管這種智力測試帶有何種偏見,此種偏見照例也適用於來自家庭人口少的黑人青年,可見智力測試所顯示出的差距是很能說明問題的。
總的看來,生育率近年發生了十分明顯的變化,各種族的相對地位因之也有所調整。在1910年,35~40歲這一檔的猶太婦女平均有5.3個孩子,與美籍墨西哥同年齡的婦女持平,高於黑人婦女(平均有4.2個孩子)、愛爾蘭婦女(平均有3.3個孩子),也高於全美平均數(3.4個孩子)。但是到1969年,該年齡段的猶太婦女的平均生育率降了大半(2.4個孩子),但美籍墨西哥婦女的生育率卻下降有限(平均有4.4個孩子)。黑人婦女(平均有3.6個孩子)和愛爾蘭婦女(平均有3.1個孩子)的生育率的下降幅度都不大。這意味著猶太人的年齡分佈發生了一個“V”字形的變化,即老一代的猶太人處在曲線一段的頂部,接著便是由年齡逐漸變小的猶太青年人構成的低曲線,而後又是整體猶太人平均年齡的上升曲線。
失業率、犯罪率和生育率,都受到年齡的強烈影響。年齡因素造成的失業狀況是如此之嚴重,以至於儘管黑人在總體上的失業率大大超過白人,但20歲以下的白人青年的失業率,卻從來都高出25~44歲這一檔年富力強的黑人的失業率。同樣,大部分暴力犯罪都是25歲以下的年輕人乾的,所以,25歲以下這一檔人佔很大比例的那個種族的犯罪率,也就因此而偏高,即使不把其他起作用的因素考慮在內的話。下述事實頗能說明年齡因素的重大影響:年齡和社會—經濟狀況相同的黑人和白人的犯罪率相差無幾,儘管總體上黑人的犯罪率是白人犯罪率的好幾倍。
和生育率一樣,各種族的智商得分在某一特定時期相去甚遠,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甚大,從而使得各種族智商得分的名次不斷調整。大約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猶太人在智力測試中一般得分都相當低,以致當時一位大“專家”斷言,這種測驗結果“證明關於猶太人很聰明的流行觀念是錯誤的”。在那個時候,新近才到達美國的各種族,諸如義大利人、希臘人、波蘭人、葡萄牙人和斯洛伐克人等,其智商得分實際上和現在的黑人、中南美來的移民及其他處境不利的種族的智商得分差不多。然而,在之後的幾十年裡,由於這些種族逐漸適應了美國文化,在社會經濟方面取得了進步,他們的智商得分也就隨之節節上升。到20世紀20年代,猶太人的智商得分已經超出全美平均數。最近對義大利人和波蘭人的智商研究表明,他們也已在“二戰”之後的年代裡接近或超過了全美的平均數。先前對波蘭人的智商研究表明,他和今天黑人的智商水平相當,平均為85分,但到20世紀70年代已上升到109分。兩代波蘭人把智商提高了24分,這個數字比當前黑人和白人之間的智商得分差(15分)還要大。
社會上對種族和膚色的態度,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生了頗大的變化,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時期裡更是如此。猶太人曾一直被排除在一流高等學府的教授隊伍之外,後來超比例的猶太人在這些大學裡執掌教鞭。曾一度將黑人拒之於門外的職業體育隊伍,後來也讓黑人運動員佔了上風。曾經在幾十年裡盛行於加利福尼亞州的反對東方人的法律,也因公民投票表決而被廢除。愛爾蘭後裔、德國後裔和波蘭後裔與異族的通婚率已離一半不遠,日裔在這方面緊緊跟上。態度調查和選舉結果表明,各民族之間的日趨相互接受,其程度也大體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