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北方的土地上吹着瑟瑟的秋風,我愈加思念故鄉的秋。我的家鄉不是什麼名人故里,也沒有什麼風景名勝,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山村。站在略高一點的山坡上,就可以把整村的景色一覽無餘。有時候,人乘車從馬路上經過,只要稍稍一側頭便可看清村子的全貌。但簡單歸簡單,故鄉的四季卻還是別有風味的,這其中又以秋季最讓人回味。
秋天的清晨,我喜歡打開閣樓上的門向外張望。每次都會有一股雜帶着露水甘甜氣息的淡淡的稻香撲面而來,心情也隨之驟然舒暢。外面是一片田野,視野所及之處盡是一片蒙着薄薄輕霧的金黃。當眼光掠過這片田野,便可以看到盡頭的那條小河了。它蜿蜒在村莊旁邊,在晨光的照射下閃耀着粼粼波光,如玉帶般向遠方流去。河邊的草地上偶爾會有幾頭黃牛悠閒地啃着乾草,它們咀嚼得速度很慢,彷彿整個秋天的味道都在這細嚼慢嚥中溢了出來。在一片朦朧中,秋天的清晨就像一幅寫意的水墨畫,讓人意猶未盡。
到了中午,薄霧漸漸消散,村子也變得熱鬧起來。鄰里之間相互吆喝着,一起拾了鐮刀、鋤頭到田間去。他們割割薯苗,或挖挖溝渠,把田裏的水放了,好準備第二天的收割。暖暖的秋日陽光下,女人們嫺熟地操着鐮刀揮向筆直的稻杆,“刷刷”的聲音未曾間歇;男人們用力地把稻穗中的穀粒打落進打穀機,發出“梆梆”的聲響;孩子們則在後面蹦蹦跳跳地拾着稻穗,一臉歡快。時不時傳來幾聲笑語,傳遞着今年豐收的信息。休息時,大人們就坐在乾草上搖起手中的草帽,把臉上、脖頸上的汗水都扇進夾雜着泥土味的空氣裏。他們喘着粗氣的同時還不忘説説東家的兒子、西家的媳婦,説到好笑之處再毫無顧忌的大笑幾聲,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臨近傍晚,隱隱約約便可感受到一絲涼意來了,不急不緩的秋風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不冷卻難免有些乾澀。我在這時往往攜了夥伴一起到屋後的梧桐林裏撿桐子,我們提着一個大麻袋,披着夕陽的餘暉穿梭在層林盡染的山間,把腳下的樹葉踩得“嘩嘩”響。偶爾一陣風過,林葉紛飛,翩翩而落,一片“黃葉地”上是掃不盡的濃濃秋意。有時候我會拾起幾片精緻的葉子仔細的看那些清晰的紋理,暗黃的葉面,會想起泰戈爾的“死如秋葉之靜美”。我安安靜靜地離開,“不盛不亂,姿態如煙”,這種美也是我所向往的!
秋日的夜晚比夏天冷清得多,少了些蛙叫蟬鳴,很是靜謐 。雨下的時候並不多,所以難有“點滴霖霪”抑或“蕭蕭梧葉知雨聲”的陰鬱意境,我也誦不出“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詞句來。向來是趴在木質欄杆上,獨自臆想的時候多。然而往往思緒還未到蜀地就被不知從哪兒倏地蹦出來的蟋蟀給嚇了回來,頓時懊惱不已。剛想瞪瞪那個調皮的傢伙,卻只見它已經跳着逃離我的視線,無影無蹤了。故鄉的秋,平素而又不失韻味,總是能讓人在這天高雲淡的日子裏品出一份閒適安謐來。我想我是想它了,那個簡單的地方的秋天。